黑夜幽暗,月入雲層,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


    一根繩索悄然隔空劃過,在空中架起一道柔軟的橋梁。一個黑影從對麵窗戶輕盈躍出,像孩子玩耍般,單手抓住繩索,迅速滑過。


    秦榆站在窗後看得清清楚楚,心髒不停緊縮,全身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他已整整在這兒站了好幾個小時。他很矛盾,既想見桑離,又怕見桑離。


    害怕她以這種方式出現,萬一有個閃失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他該怎麽辦?


    但覺這一生,他便是為她醒來,為她活著,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任何生存的意義。


    便是這般強烈,連他自己都無法控製的強烈思緒。


    他趕緊上床,裝作熟睡。


    門,沒上鎖。


    他等著她的到來。


    輕輕“喀”一聲,繼而就聽到一個歡快的聲音響起:“楚鈺,楚鈺,我是從天而降的幸運黑暗女神喲……”


    他故作惺忪地醒來:“這麽晚了,你還來啊。”


    黑暗女神可不高興啦:“你不想我來啊,我以為你巴巴地等著我呢。”


    他默然,隻是伸手環住她纖細不盈一握的腰肢,用臉貼在她的胸口,聽她的心跳。


    他的確等了整整一天。


    沒有等待過的人,是不會懂得等待的滋味,何等孤寂,何等難耐。


    明知道不可能,但每當走廊有腳步聲接近,心裏總會升起一絲希望。便是在這樣一整天的張望中,度日如年地等待。


    尤其是一個失憶的人,除了她,無人可等,更加孤寂。


    而她,隻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以這樣危險的方式,來到他的麵前,與他見麵。


    他下狠心,有些堅決:“明天你不要來了。”


    她愕然,伸手撫弄他幹淨的短發,笑著問:“怎麽?有新歡啦?”


    他很生氣,用手在她小腰上掐了一把,卻不說話。


    她拍拍他,並不在意,摸黑從背包裏拿出飯盒來:“楚鈺……”她已經很適應這麽叫他了,這個名字很好聽,要適應起來並不難。如果他叫狗蛋,估計她打死也不會叫的……她想到這裏,便哈哈笑出聲來。


    她的眼睛適應了黑暗,看東西也看得很清楚。


    她邊打開飯盒,邊問:“楚鈺,今天有沒有好好吃飯?”


    “有!”他很配合地回答,事實上,食之無味,隻是因為記著她說要“好好吃飯”,所以才好好吃飯。


    她總覺得人家失憶,便是智力低下:“那吃了什麽呀?說來聽聽。”


    秦榆便聽話地背了四菜一湯,本來最後還想加一句“都不好吃”,又怕她擔心,便咽下了肚。


    他聞到她飯盒裏的食物香味,這才是真正令人有食欲的東西嘛。


    她喂了他一個肉圓子,這是梁靜秋做得最好的菜之一。


    她邊喂他吃,邊跟他分享喜悅:“楚鈺,今天我找到我的半個媽媽了。”


    “為什麽是半個?”他吃得津津有味。很快,他就從她手裏接過食盒,讓她坐上床來。


    他們像兩個孩子般對坐著,互相喂食,相親相愛。


    她特別想跟他講這“半個媽媽”的故事,便吱吱喳喳沒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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