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無天日,分不清是晚上,還是白天。


    時間,似乎已不重要。曾經最重要的東西,在這一刻,忽然變得不重要了。


    秦榆緩緩伸手摘下口罩,聲音那麽沙啞:“丁丁,可以睜開眼睛,不過我希望不要嚇到你……”


    他的聲音哽得幾乎說不下去,眼淚一滴滴落到她的臉上,冰涼冰涼。


    她仍舊閉著眼睛,紅通通的臉,藥力在發作。她像個盲人般,伸手去摸他的臉,細細替他擦去眼淚。


    她的聲音也帶著哽咽:“秦榆,你終於來了。”


    她纖細柔軟的手,在他的臉上細細撫過。


    他的臉,依然光滑,隻是不如之前……緊致剛硬。她幾乎都想不出,這張臉有什麽理由躲著她?怎麽就不能看了呢?


    秦榆將她從床上撈起來,緊緊擁在懷中,再也不舍得放開:“丁丁,對不起。”


    她那麽委屈:“你總是跑掉,扔下我一個人……”她的身子軟軟地靠在他的懷裏,累了,好累好累,就想這麽永遠地睡過去。


    這個懷抱,實在太熟悉太溫暖,太令人眷戀。


    一如,帆船漂得累了,想要靠港。


    她靠港了,知足了。


    她的眼睛慢慢睜開,強光令她非常不適。她用手擋著,慢慢睜開。


    他的臉,放大版地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他仍是身不由己別過臉去,無地自容。就像美女與野獸,或是七十歲高齡的老爺爺,正抱著一個青春年少的小姑娘。


    這一次,她死都不肯放手了。


    她沒有被嚇倒,隻是震驚,無比震驚。她甚至不敢問“怎麽弄成這樣”,卻是憐惜地看著他,伸出手細細撫摸他的臉,就像在撫摸一塊美玉。


    他側顏如剪,線條如昨。


    他沙啞的聲音,在她的耳際響起,低得差點令人聽不見:“這樣的黑暗騎士,你還要不要?”


    她的淚湧出來,拚命點頭:“要!要!隻要是你!我都要!”


    他的心驀的釋然,一如一座冰川忽然崩塌。


    她用雙手捧著他的臉,那樣認真地看他。除了蒼老,他還是他。


    眼睛,鼻子,嘴,棱角分明的輪廓。是他,絕對是他。


    她多熟悉這樣的秦榆啊,燦爛陽光下的他,黑暗中的騎士那個他,所有所有的他,都是她兒子的爸爸,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


    她那麽迫不及待地勾下他的脖子,去感觸冰涼柔軟的唇瓣。


    他幾乎是被動地配合著她,除了一再加深臂力,不知道還可幹什麽。


    曾經多少次在黑暗中,他都忍住不去吻她,怕年老的味道會讓她討厭。


    他每一次當黑暗騎士,都會刷無數次牙,用牙膏的芬芳卻掩蓋那種蒼老的味道。


    他害怕極了。


    不止是害怕,甚至還有著不忍心碰這麽鮮嫩美好的姑娘。盡管這個姑娘是他的老婆,是他兒子的媽。


    他始終克製著,沒有真正回應她。


    他的吻,那樣紳士,那樣輕柔。


    他的手,那樣規矩,真正像個初戀的少年。


    這場景令人害怕,桑離終於明白秦榆在躲避什麽了。她不怪他,一點不怪他了。


    如果她變成一個老太婆,而他還是個英俊的男人,她也會躲起來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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