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卜寸在說完這些猜測以後,那群堆砌起來的骨頭終於成為了一座無堅不摧的高塔,剩餘囤積的血肉,也被此地儲存在牆體內的白磷所煉化,最終,它們被那龍鱗的力量所牽引住,油潤的蠟自主地向骨堆處爬去。


    像是一團團醃臢之物,也似是蠕蟲。


    剖體剝鱗與燒製屍蠟同時進行著,所有人都能夠清晰看到他們一點點的皮肉瓦解、四分五裂、麵目全非……胖子和吳峫同時扭開頭,不由幹嘔著,解雨臣臉色也有些不好,但還是堅持著給他們率先遞了水,就連霍道夫都攥緊著自己的醫療箱,仿佛痛在己身般,為這樣的暴戾手段,而感到憤怒。


    這是對生命的侮辱,就算這些人是交易後,因為還不起代價的自食惡果,但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霍道夫念著這句話,身為醫者的他,親眼看著這群人一個接一個的以最淒慘的模樣,甚是痛苦的死亡,他搖了搖頭,閉上了眼,像是沒有任何的氣力再去看,他重複道,“罪不至死……”


    小哥聽到了霍道夫的話,又看著吳峫和胖子幹嘔著,但還是不舍得錯過這屬於門後勢力的信息,而回頭想要繼續看的模樣,便直接將他們二人掰到了自己身後,才開了口,不過,那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別回頭。”


    接過解雨臣的水,往嘴裏灌了好幾口的吳峫臉色蒼白,將身子倚在一樣因為同類被殺,而犯出生理性惡心的胖子的半邊肩膀上,吳峫艱難咽了咽還在泌出的酸水,半晌才回道。


    “不看,不看了……”吳峫說完後,又犯了一陣的惡心。


    人總要對某種事物,具有一定意義上的恐懼感,特別吳峫也同樣和那些人是一類人,這更加深了他對自己結局的惶恐心理。


    畢竟,他自己也是為了某種目的,


    而去許過願的交易者。


    吳峫突然懊惱,自己怎麽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但這轉瞬即逝的思緒,卻讓他立即偏頭看了眼張祈靈,對方強行撐住的身體,現在略微還有些顫抖,那體內為了殺走蛟的暗傷仍舊存在,隻是張祈靈在竭力的壓製,裝作不在意罷了。


    吳峫心疼的看著他,這些年來,吳峫一直都在追查他的身世之謎,但衍卜寸所帶來的信息,就是張祈靈絕對是被創造出來的,他不可能憑空出現,不過,物質化這個詞,其實在很早的時候就出現了,甚至鄢嘯南也提醒過衍卜寸,他珍視之人,會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而消失,也會因為他屠龍的狂妄,而被迫承擔所有的惡果。


    一切都是有代價的,皆是有因有果。


    這樣的既定錨點,讓吳峫想要立刻知道張祈靈的腦子裏究竟充斥著什麽東西,除了過去的那些曾經,現在的這些未來,那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到底還記得多少?


    但他又不想自己真的,去麵對張祈靈的物質化的事實,他隻想要現在的平安事了,能夠停留的再久一點,但他卻又矛盾的想要張祈靈開口,並眼中盡數是柔軟,對自己說:


    吳峫,我很感謝,你帶我來到了這個世界。


    但同時,吳峫覺得這樣的自己實在是自戀過了頭,他有什麽本事,又有什麽資格,讓付出了一切的祈靈,管自己這個不斷傷害他的惡人說一句謝謝?


    他不能讓張祈靈,如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道:吳峫,你對我的傷害,是理所應當的,我感謝你施加在我身上的每一處傷痕……


    正是因為這樣的痛楚,才讓我明白,


    我活著,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吳峫隻能在心中慶幸,張祈靈和小哥在青銅門處撞上的那一刻,便因為逆行性遺忘,導致失去了所有的記憶,若是讓他現在說,他估計也吐不出來什麽有用的東西。


    而現在,也許是吳峫反複思量的執拗,導致他盯著張祈靈的目光真的太過灼熱了,察覺到這樣視線的張祈靈,很快便轉了頭,甚至他因為吳峫的複雜神情,連拿著刀柄的手都顫了顫,他能夠接受一切的愛與恨,能夠明顯看出一個人是否對自己有敵意,但卻無法清晰察覺出吳峫此時的所思所想。


    那種眼神,實在是摻雜了太多的東西,有探究、試探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渴望。


    渴望?


    張祈靈的腦子裏在蹦出這個詞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是瘋了,他怎麽會覺得吳峫對自己有渴望這個感情存在?自己一定是瘋了!這讓他難耐地撚了撚自己的衣角,卻發覺這是小寸呆習慣了自己的身體,而留住的下意識動作。


    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從來都是個模仿者,曾經模仿小哥的一舉一動,現在就連已經消失的小寸都不放過。


    他真的覺得自己可恨極了。


    偏偏吳峫還在繼續看,仿佛他是一個值得吳峫去欣賞,去觀察,去關心的家夥……張祈靈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吳峫,隻能略微的點了點頭,但這樣的簡單動作卻與他對待衍卜寸的方式有所不同。


    他的眸子是亮的,是駐足在那骨塔裏龍鱗散發幽藍色前,比那更勝的光,堅定又讓人安心的存在。


    “祈靈,你……”吳峫也不管現在是什麽環境了,反正那鬼留影的信息衍卜寸自會分析,他想讓張祈靈休息,停下這一直以來,因為幼子愛母,毫無緣由,又恰似早就定好真相的,極端的,從不為他自己考慮的偏執守護。


    祈靈,你歇一歇吧,不要再為了我而奮鬥,不要為了所有人的安危,而犧牲你自己所有的時間和接下來的人生。


    張祈靈以為吳峫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剛壓下體內的鈍痛,挪出腳步,就突然聽見後方震動起來,他回頭,發現這不是留影!而是真的骨堆裏的龍鱗在顫,使得整個空間開始承受不住壓力,正不斷的在抖!!!


    同時,衍卜寸懷裏的留影珠也很快褪去了光芒,張祈靈見此立刻點燃了打火機,但顯然,這時候已經逃出人骨牢籠的龍鱗更奪目一些。


    骨塔倒塌,而龍鱗在空中,被莫名的力量編織成了一條初見形狀的蛇形,但它的鱗片卻顯然有些不夠,這讓它晃了晃腦袋,好似活過來的蛇,隨即,它低頭,用嘴銜住了兩根腿骨,往上一甩,頭一歪,骨頭瞬間插在了它頭頂的鱗片縫隙中,這讓它如同裝扮好的皇帝一樣,洋洋得意的從已經塌成平丘的骨頭上一寸寸地爬了下來。


    直到它歪著腦袋,開始嗅著張祈靈手中的火光,它沒有柔軟的蛇信,隻有一身比鎧甲還要硬實地鱗片,所以,它對張祈靈的打火機產生好奇,便隻會用頭去拱,像是一隻成精的動物般,僅遵從本能做事。


    火苗被它蹭的往張祈靈的指關節上燎,衍卜寸眼疾手快地將張祈靈的手掰開,把打火機往那龍鱗所製的偽龍身上丟,可惜火機在它潔白無瑕的鱗片上輕鬆地滾了一圈後,便落入了那已經平鋪開來的骨頭中,並瞬間點燃了上麵凝聚的屍蠟。


    一瞬間,火光衝天,柱子上的盤龍沒有眼睛,但似乎感受到熱量蒸騰,所以發出了淒厲的聲音,而地上的偽龍,卻沒有因為這樣的熱度而難受,它煩躁地甩了甩自己的長尾,不解地抬頭,它沒有眼睛,也沒有聽力,卻實實在在的,隻衝著那個叫的最大聲的盤龍柱甩了甩尾巴。


    但力度之大,刹那間就讓那根柱子的底端斷了一截,隨著第一根柱子的倒塌,意識到偽龍即將對剩餘的盤龍下手的大家,立刻不顧一切的對偽龍開著槍。


    它沒有脊骨支撐的,隻用著一股不明力量所牽住龍鱗的尾部,所以很輕易地,它的尾端就被子彈打的散落一地,但下一刻又慢吞吞地再次重組起來。


    “這是那東西留的最後手!龍鱗裏有它殘餘的力量,或者是魂魄,和黑瞎子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入他的局了。”衍卜寸立刻將張祈靈拽遠了些,“它知道我會來,它用我來重建它在外麵的身體,它用這些人的願望,來完成它自己的永生!它的智力比我們想的都要高。”


    “你別感歎了!”黑瞎子被衍卜寸這一套連招,搞的感覺自己臉上被吐了好些沒什麽用的沫子,但其實,他距離衍卜寸並不是很近……所以他提醒著,“你說說怎麽對付它就行了!!!”


    “我在衍光善的卷軸上,看到過麒麟火可以滅世間生靈,阿祈還有張啟靈,我需要你們的幫忙,我會將它固定住,燒死它!”衍卜寸快速的說道。


    這引來胖子在危機狀況下,砰砰地連續開兩槍後,仍然忙中抽閑的,萌生出了強烈好奇心,“卜寸小同誌,我有時間,真應該看看你說的衍光善的那什麽卷軸,怎麽感覺裏麵啥都有,他有這個好東西,咋就能被你輕而易舉的偷走了。”


    “也許,是因為衍光善知道自己沒辦法背叛它,所以故意留給衍卜寸,準備讓他代替自己去弑神呢?”朝旭輕飄飄地說道,仿佛這就是事實。


    也許他是對的。


    眾人都這麽想,隨即,朝旭又看了一眼那偽龍,仿佛透過它,看穿了什麽,“反正,我覺得以衍光善那個性格,能讓他對一個生物有絕對的忠誠和服從,隻會是對方可以隨意拿捏他的生命,而他自負自傲,如果自己的性命長久的拴在一個不安定的家夥身上,他不反抗,那就不是他了。”


    衍卜寸沒有立即回話,隻是奔跑著,趁著大家將偽龍的尾巴打斷後,它短暫無法行動的時間裏,自己則快速把紅線纏在了剩餘的柱子上。


    “所以你認為,其實現在的所有人,都是統一戰線的嗎?”解雨臣問的時候,也沒有給偽龍喘息的機會,他開的槍又快又準,直把那偽龍打的龍鱗來回的掉。


    朝旭搖了搖頭,看了一眼皮囊已經微微有些紙人沾水般,略顯斑駁的清如,嘴角的笑容第一次勾了起來,卻不是對著自己的弟弟的,“我可沒有這麽說,畢竟,有的人求神,有的人弑神,誰又能說的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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