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爺深藏不露啊,瞞了這麽久,愣是坐這裏聽半天啥都沒說,胖子我真是服氣!”對於一個格外嘮家常的人,這樣能沉得住氣的人,實屬在他的世界觀裏是少見的。


    吳峫一直沉著一口氣,可還是被胖子眉飛色舞地圓盤側臉所逗笑了,他眉眼一彎,也跟著笑,恍似當年,“各有各的優點,胖子你這情報員,也是很優秀的不是嗎?上至墓裏的金銀財寶,下至村裏的一家老小,道裏你最行,人際你在行,就這還羨慕別人呢?”


    他打趣的毫不留情,直將胖子是既誇也貶,大約是指這人收斂消息四通八達,也算是一種旁人比不上的能力。


    胖子偏了偏頭,讓吳峫在起身後,搭在自己肩頭的下巴能夠更舒坦一些,似乎一身的肉也變得和心一樣柔軟了。


    “哈哈哈,天真,你就別調侃我了,咱還是仔細問問在哪,到時候去的話,該做啥準備比較好!”胖子不是一個羞澀會上臉的人,但轉移話題的能力,也是一流的。


    就連現今如此精明的吳峫,也被他帶跑偏,轉而將視線從他的側臉上移開,看向了端坐在椅子上的衍卜寸,“我隻問,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危險嗎?”


    “千年前不危險,現在,不知道。”衍卜寸的神色認真,語氣平靜,好似闡述地根本不是不自知,而是一個確切到讓人無法反駁的答案。


    解雨臣一直對這個人有種沒來由地芥蒂感,就像是在碰到髒東西時,本能想要往後退的反應,他大約是這屋子裏,最不信任衍卜寸的那一個了,可也是其中,除卻真正無辜的局外人王盟以外,牽扯最淺的一個局內人。


    “衍先生,既然那裏無法判斷那裏的危險程度,如果我們出了意外怎麽辦,你能承擔這個責任嗎?”解雨臣甚至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都覺得衍卜寸這個衍家的長生怪物,萬一謀了其他壞心思,那自己和吳峫等人,可真的是被一網打盡,羊入虎穴了。


    聽此疑問的衍卜寸,卻沒有向解雨臣表露出任何被質疑的不喜,他明明能感受到對方靈魂,給自己帶來的審視與揣測,但還是如一塊不會感受到人情冷暖的石頭般,牽動著那溫和的笑容,丹鳳眼也斂了鋒芒,“去不去,決定在你。”


    “去。”張祈靈此時突兀地接了茬,這時候眾人齊齊將目光轉向他時,卻發現了明顯不對勁的地方,他的唇瓣失了色,整個人有些病態的虛弱,但如黑耀石般的眸子,卻有著不可磨滅的亮。


    緊接著,他又仿佛是在同自己對話般,自顧自的道,“沒時間了。”


    這句話仿佛是一個詛咒,連用這樣平淡到毫無波瀾的語氣吐露出來,也會讓人變得緊張起來,吳峫的心緒往下墜了墜,剛想要思考對方那四個字是什麽意思,可是卻突然刺激性幹咳了起來,他慌忙捂住嘴,但嗆咳的聲音卻越來越大。


    胖子快速轉了頭,想要給吳峫捋氣,可誰知道,他剛伸出手,就驟然被對方的唾沫星子噴了滿臉,但他的表情卻帶著明顯的驚恐。


    “老板!老板!!!”王盟緊急撲了過來,在發現胖子僵在原地時,他便立馬一個滑鏟試圖幫忙。


    此時,張啟靈的眼睛也睜大了一些,他感覺所有的一切美好都在崩塌,緊接著,他慌忙想要扒開吳峫的手來查看情況,可對方卻沒有給他可乘之機。


    那種疼痛,就如跑完步,炸了肺一樣在不斷蔓延,吳峫垂著頭,空氣裏,隻餘啪嗒啪嗒砸在床單上的黏膩水聲。


    直至,最後胖子在幾秒內反應了過來,來不及抹幹淨臉,就是一陣驚呼出聲,“血!天真,天真!我們去醫院!!!”


    吳峫狂咳著,血液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流,就像是不會止息的河流,源源不斷……現在的情況,結合著前麵張祈靈的話語,仿佛就像是扯破虛假平和的潘多拉魔盒,終於開啟了。


    倏然起身的張祈靈,將不斷咳血的吳峫,從王盟手中奪回來,並與小哥一起,緊急按住了他的幾個穴位試圖止血,解雨臣則極速端來了熱水和藥箱,發瘋般的,翻著能夠幫助吳峫的東西。


    而在場唯一學醫的黑瞎子,隻是推了推自己的墨鏡,屁股都不帶挪起來一點兒的,似乎是意識到吳峫不會死,才如此淡定吧?


    “不能去醫院,而且這種情況,你怎麽和醫生說?他當初那鈴鐺,不也是沒查出來嗎?”最終,黑瞎子這人裝了個逼,卻說了個屁一般的話。


    衍卜寸則看到了吳峫的靈魂,仍未有熄滅的跡象,隻是來回像被人惡意吹風的燭火般,在搖曳著。


    而且,吳峫的身體裏,還傳來了一陣輕盈的鈴鐺聲,隻不過太過於微小,在場的人除了自己,皆無法察覺,不過,算是衍卜寸有點良心,比起絲毫不解釋的黑瞎子,他好歹是開口解答了一下。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發病,不過,應該不會那麽快危及到生命,醫院查不出來,秦嶺那邊也不能去了,現在這個情況比較急,吳峫挺不住到鄢家老宅,改行程,去找霍道夫!”衍卜寸飛速說著,隨即像是真的關心吳峫一樣,甚至是跑出去,直接啟動了車子。


    見裏頭的那幫人還沒有出來,他甚至還喊了一聲,“快啊!”


    小哥聽後,利落地將吳峫給抱了起來,一群人擠進了這輛王盟租來的越野車裏,擠不進去的,則坐解雨臣的車上。


    而張祈靈此時在後座,和小哥一同抱住吳峫的頭和腳,以防止吳峫在飛速行進的車裏,倒的昏頭轉向,而胖子坐在副駕駛,一直扭著脖子,眼眶通紅的盯著,生怕下一秒,他就會見不到自家天真,而衍卜寸則踩著油門一陣飛馳。


    “你就不怕,霍道夫已經是衍光善的人了嗎,當年的陳家,不就是被衍光善派去的嗎?”車內的對講機裏,傳來解雨臣雖然焦急,但努力保持鎮定的聲音,不過,他明顯已經連對衍卜寸的稱呼也沒時間念了。


    解雨臣的車死死追在衍卜寸的車後,看起來前麵飛竄的車是綁架完人,準備逃路的罪犯似的。


    衍卜寸偏頭,感知力全開,能夠真切感受到柏油路延伸的所有軌跡,甚至一草一木被風吹動的沙沙聲,也那麽的清晰,他單手持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拿起對講機,按住開關,“管不了那麽多了,如果你想讓吳峫活,就必須找到霍道夫,黑瞎子的解剖可救不了人!”


    聽完這話,解雨臣從後視鏡瞪了一眼黑瞎子,仿佛是在暗罵這人的無能,而這樣的視線,讓黑瞎子表演似的一抖,咧著一口白牙,趕忙擺了擺手。


    “他說的是實話哦,他罵了你,你就不許罵我了喲!”黑瞎子在這緊急情況依舊欠揍的一塌糊塗。


    還是王盟,在看到解雨臣明顯越來越黑的臉色時,才大起膽子,趕緊捂住了黑瞎子的嘴巴。


    見後麵的煩人精終於熄了聲,解雨臣才移開視線,將車速又提了幾邁,他再次按著聽講,及時開口詢問,“為什麽必須是霍道夫?”


    “他的頭腦,讓他是一個不會被衍光善輕易蠱惑的人。”衍卜寸這麽答複著。


    解雨臣瞧著他的車拐了彎,於是緊跟其後,差點漂移,“你很了解他?”


    “我很了解他,但他並不知道我,更準確來講,他的一切我都知道,從感覺到某種直覺,發生了改變的時候,我就想到了這一點。”衍卜寸雲裏霧裏的說著,好像是要確切的,描述這種第六感究竟是什麽樣的,但是話到嘴邊,說出來的東西,又變得像哲學一樣晦澀難懂。


    黑瞎子聽了他們的對話,自然深知衍卜寸所說的那個直覺是什麽,例如自己這雙眼睛,衍卜寸所謂的感知力,鄢嘯南的預知,皆是說不清又道不明的東西,可又恰恰的探知到了所有的劇本和角色。


    幾乎是不眠不休開了三天後,他們的車輛才駛入城市中,淩晨的小吃街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仿佛隔著車窗也能聞得到,而此時,衍卜寸的車,就停在一家賣油條的早餐店門口。


    從這個角度,大約能看到,對麵台子上所露出一個戴著手套,但手腕卻異常白皙的手,男人似乎很是熟練這份工作,長長的隊伍,哪怕下雨也仍然排著,無數五顏六色的雨傘充斥了整個街道。


    但衍卜寸卻下了命令,隻讓胖子下去,其餘人不準動,解雨臣的牙都要咬碎了,他並不覺得這是一個好計策,或者更簡單來說,也許對於他來講,錢,能更快解決這種事情,但是他推著車門卻沒能下去,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駕駛座的門就是打不開。


    張祈靈卻明顯從窗外看到了一陣抽條的紅線,躍到了解雨臣的那輛車上……


    而胖子已經順利直衝下了車,他踩上踏板,卻發現櫃台後,隻是一張偏秀氣的小白臉,他隻能急切的開口詢問,“我要找霍道夫,你們老板呢!”


    他伸直了脖子,往櫃台的後頭望去,試圖躍過麵前這個年輕人身體的遮擋,以此來看到霍道夫的身影。


    誰料這位年輕人卻夾著油條,輕飄飄的說著,“我就是。”


    胖子急忙招著手,“快快快,吳峫他快死了!你快來救救他!快點啊!!”


    可誰料,霍道夫似乎壓根看不到胖子著急的模樣,隻是事不關己道,“你讓他去殯儀館啊,來我這幹什麽?”


    “隻有你能救他,我們去不了醫院!要不來找你幹嘛,你快點啊!人命關天啊哥們兒!!”


    胖子的聲音砸在人心裏,讓處於昏迷中的吳峫也心疼地蹙眉。


    可接下來霍道夫的回複,卻令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我霍道夫隻會炸油條,不會救人。”


    而就在他說完的那一刻,胖子卻義無反顧地跪了下去。


    與此同時,張啟靈放下吳峫,抓著車內的一把折疊傘也衝了出去,可卻生生頓住了腳步,因為那間早餐店門前,聲嘶力竭的哭喊,已然讓胖子拋棄了所有的自尊心。


    “我求求你了!你救救吳峫吧!我跟你說,我王胖子什麽都能做得出來,我能下跪我就能殺人,我求求你了!救救吳峫吧!我求求你了!!”


    而此時的黑瞎子,也冒著腰出了車,任由雨將自己淋的稀裏嘩啦,但卻又快速鑽上了衍卜寸的那輛車的副駕駛。


    “你是來問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嗎?”衍卜寸正握著屬於張祈靈單人集齊的那串紅玉珠,單手把玩著,但眼裏,卻沒有對胖子拋棄所有自尊的輕蔑,反而,閃爍著幾點難以察覺的關切。


    而黑瞎子仿佛也在透過墨鏡,去窺探到這人的本真,“你知道霍道夫其實重情重義,他會因為胖子對吳峫真摯的兄弟情誼,而去幫助吳峫。”


    “這些都是你的猜測。”衍卜寸似乎否定了黑瞎子的話,但他,又莫名伸手,抹掉了對方肩上的雨水,“我隻是這場交易裏第二把殺手鐧。”


    “王胖子,也有這麽坦率的一天哪。”霍道夫此時的聲音,似乎比雨還要冰冷,但他的神色,終究是因為胖子垂著頭,溫順久跪在雨裏的樣子,而有了些許緩和,“我可以鋌而走險試一次,但是救活救不活,你都不要怪我。”


    他鬆了口,而胖子幾乎是立刻起身,將人迎了回來,連自己一身的潮濕都顧不得。


    與此同時,衍卜寸按著副駕駛的車門按鈕,一下將黑瞎子給推了下去,原本那點奇妙的“溫情”,讓黑瞎子在栽在地上時,還隻覺得是一場夢。


    等到霍道夫來到車前時,衍卜寸便打開車窗,將霍道夫原本就準備幫助的心,更加穩固了下去。


    “接著。”衍卜寸這麽說著,卻將手裏的珠串扔進了霍道夫手裏,就在這時,他放肆展開了紅線,如同錯亂盤結的蛛網,霎時惹紅了霍道夫的眼。


    十年後的今天,霍道夫終於知道,那場根本沒有人員的車輛,究竟是誰在駕駛……


    他饒有興致地抬頭,鏡片後的眼睛灼灼地盯著衍卜寸,“這個忙,我幫定了。”


    緊接著,霍道夫打開了後車門,擠進了車裏,而張啟靈的傘,不知什麽時候,已然撐開蓋住了胖子的頭頂,脫下來的藏藍色外套,還帶著小哥的體溫,衣料攏住了胖子冰冷的身體和為兄弟折下去的脊梁。


    傘緩緩傾斜著,雨淋濕了張啟靈半邊的肩膀。


    而解雨臣,看著胖子和霍道夫的僵持,以及各自服軟的過程,直至最後,親眼見證衍卜寸拋飛出來的紅玉珠時,才終於明白了什麽,


    原來比錢更能快速解決問題的,


    是情,和一點點的好奇心。


    霍道夫這種人,比他想的更容易滿足。


    王盟:好感人……老板,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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