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祈靈扣住衍卜寸的手腕,試圖將他的手從吳峫死咬的嘴裏拔出來,太用力,也許吳峫的牙會豁開,太輕鬆,也許衍卜寸的手就保不住了。


    可衍卜寸大約看出了他的為難和兩方不可舍,於是自作主張的將手往裏吳峫伸的更深了些。


    但還沒等張祈靈譴責他自虐的行為,吳峫就因為被捅到喉嚨,而生理性地幹嘔。


    於是,這給了張祈靈將衍卜寸的手拽了出來的機會,可鮮血飛馳,瀝瀝拉拉還順著傷口往下滴,他這才看清,衍卜寸簡直是個瘋子!


    衍卜寸的食指和中指頎長,原本的骨頭大約就存在一定的問題,哪怕吳峫隻是啃咬沒有撕扯,可如今被這麽一看,那雙指已經輕而易舉的露出了白骨,骨與骨的銜接又甚是疏離,像是曾經被打斷後,又強行拚接在一起,全靠著那點皮肉在撐著,才不至於散架。


    待張祈靈妥善放下吳峫後,衍卜寸順勢便操縱紅線將吳峫捆綁住。


    張祈靈一邊觀察著觸手攻擊的情況,一邊又快速的給對方做著處理。


    可衍卜寸的血往下流的時候,竟滾燙的嚇人。


    張祈靈猛然想起,自己不能和衍卜寸接觸太久,畢竟小寸靈魂還沒有被本尊完全的吸收,這手與手連的太久,對方可是會承擔不起靈魂傳輸而發燒的。


    “我沒事,你傷的嚴重,我先處理你的傷口。”衍卜寸也意識到了,說著便扯回手。


    如果張祈靈將時間完全耗費在自己的身上,那他的意誌一定是撐不到能出去的時候,甚至於,下一刻這個可容棲身的保護罩就會消失……


    而張祈靈也看出了衍卜寸的抗拒,更明白了對方的想法和意圖,於是,他乖乖找了塊離吳峫胖子他們不遠不近的地方,便垂下了頭,讓那痛楚的神情,藏在一派黑暗當中,“不用。”


    他拒絕了衍卜寸並且自行處理。


    張祈靈的肩膀處,才可謂是鮮血淋漓,衍卜寸甚至能看到,對方曾經撕裂的肩膀處,又經吳峫的反複啃咬,所留下的傷口,是那麽的觸目驚心。


    可衍卜寸知道,現在的關心,無異於是增加停留在這裏的危險,於是,他語速飛快的將怪物的特征給描述出來:


    “何羅魚通常有兩個習性,一是它原本生活在深海裏,但卻擁有很發達的眼睛,這是他與人類的相似之處,其中,它還擁有兩個記憶係統,


    一個是與大腦直接相連,另外的,則與吸盤相接……但本體總歸不會離的太遠。”


    衍卜寸邊解釋,邊將外頭保護罩的紅線又加固了幾層,緊接著,他又自顧自蹲下,一味的將注意力放到張祈靈的傷上,他的身體有些輕微的晃動,未傷到的左手,也有些顫動,可話語卻沒有停下:


    “它大腦裏擁有五億個神經元,這讓它具有了人類沒法擁有的非凡思維,而這種思維,被稱為概念智力,擁有概念智力的唯一何羅魚,不是衍家擺到外麵用人來製造出的拚接怪。”


    張祈靈注意到衍卜寸像交代臨終遺言般的樣子,於是用袖口試圖堵住對方的嘴。


    但衍卜寸卻隻有短瞬的愣神,緊接著,他撥開張祈靈的手繼續道:


    “何羅魚對光的感覺會很強烈,但我們的手電筒都壞了,唯一有光源的吳峫還在你的背上,所以它才會在一開始對你發動攻擊,這裏可以簡單理解為它擁有著一定的本能趨光性,


    可接下來,它的攻擊都是對我,這很奇怪不是嗎?為什麽它不去追光,反而來找我呢?不過,這並不重要,這起碼證明著,它可以利用概念智力,去短暫擺脫自己的本能。”


    他所鋪墊的這些,無非是讓張祈靈能夠明白什麽。


    “怪怪。”張祈靈悟懂了衍卜寸的意思。


    唯一的概念智力,隻有怪怪,也隻能是怪怪。


    衍卜寸的臉上掛著笑意,他就知道,自己的神絕對能快速的理解自己所說的話,“雖然從前我和它很友好,但難保它會被其他人操控,所以,我的計劃是,


    它既然想要我,那我便下去看看它到底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但我不能讓你跟著我犯險,所以,我們來玩一個能夠欺騙它眼睛的遊戲吧?”


    “遊戲…”張祈靈在嘴裏略微滾了下這兩字。


    待衍卜寸說完這些話後,突然感受到自己的靈魂正在被撕緩緩扯開一個洞來,自己的身體,不,這個隻有一個靈魂的空腔,正試圖去容納一個過去丟失的自我,但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他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真正完全的吸收小寸這縷魂。


    張祈靈凝視,看出對方的竭力忍耐,但手上卻又不敢推一把來阻止對方的靠近,他有些怕自己會將這個陷入脆弱狀態的衍卜寸給弄傷。


    可衍卜寸卻穩定了身形,細致地翻起包來,給張祈靈喂了片特效止痛藥,徹底堵了對方想再拉扯的想法,“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知道我的身體情況,我也知道你的身體狀況,你的傷勢嚴重些,我還能支撐,所以,我先處理你的,


    而且,我待會的行動,隻有成功,沒有失敗。”


    張祈靈有很多的問題,可一切的疑慮,匯總到一起時,最終脫口而出的,總會演變成最算不得精確的那一個,“怎麽做。”


    “我們找不到它本體的源頭,但它對你沒有惡意,不過說到底,它的眼睛不能夠完全泯滅掉所有的光線…如果,我們能夠將整個空間都照亮呢?愣是它想抓人,估計也隻能在水裏幹撲騰。”衍卜寸壓低了聲音,在張祈靈耳邊製定著計劃的雛形,可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他給張祈靈的傷口消完毒後,又拿起針穿線,然後從包裏拿出了個火折,吹燃,炙烤針身,再快速將其穿梭於對方的皮肉間,可止痛藥哪怕是特效的,也不會那麽快的生效,更何況這裏的衛生條件太差。


    衍卜寸隻能簡單將那裂口給縫合著,在這過程中,他能看到,麵前人的臉色越發蒼白,最後更是不堪重負的合眼假寐。


    他越看越心疼,可隻能以自己的經驗給出等一下會走的方向,“此地陰陽相配,上頂突出部分屬陰,下底平坦部分屬陽,但水下的地麵有一層泰山石壓著,


    這大大掩蓋了死地的陽氣,形成了一個陰來陰受窩中窟,也是讓何羅魚生存的最佳地點,但何羅魚產生的粘液以及其餘雜質需要每年定點排出……”


    “源頭…”張祈靈試圖撐起身來去觀察外頭,可一下刻,他的右肩,就被衍卜寸熱浪般的掌心所安撫性的拍了拍。


    對方的動作裏,全是對眼前人的褒讚,這種無需言語的認可,卻讓張祈靈受寵若驚極了。


    衍卜寸收斂著聲音,也真的跳開了語言上的敷衍誇獎,他直切重點,“對,找到水的源頭,水從哪裏進,我們就往哪裏走,待會,跟緊我,其他的人,我會用紅線裹著他們,你不用擔心。”


    可張祈靈卻能清晰看到衍卜寸眸中的欽佩,但他知道,自己不過是回答一個隻要長腦子就能知道的問題而已……


    他配不上這般讚譽的目光。


    待最後一針的收尾,再撒上藥後,衍卜寸又用紗布給張祈靈包的仔仔細細,到自己這兒,就敷衍的將被咬傷的手,隨意用餘下的材料裹了裹。


    大約他對待自己,總是這麽得過且過,也可能是知道,在自己漫長的生命裏,傷口總有一天是會好的,於是,他就這麽不在意慣了。


    衍卜寸最後用左手,扒了條小縫朝外麵看。


    “我會控製住他們三個,待會你盡管搖青銅鈴鐺,越響越好,我不會被影響,隻要鈴聲不停,那鬼璽就會一直亮,在此期間,我會抵抗掉它所有的無差別攻擊。”


    緊接著,衍卜寸又道,“我會做好你的後盾,你一路往前走就好。”


    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的承諾,似乎勝過了世間片麵的所有情話,也可能是話語裏頭,寄托的生命份量太重了,重到衍卜寸再也想不起那些日夜所學,令人倒牙的甜言。


    張祈靈點著頭,將染血的青銅鈴鐺掏了出來,他心底裏覺得這個計劃很是冒險,但命運將他們推到如此地步,這既是深淵,也亦是新生,如何力挽狂瀾,可全靠這鈴鐺了。


    青銅鈴隨著張祈靈的腕間擺動,甩出了震耳的鐵器相接聲,但對方卻因為他的動作,而笑的越發溫柔。


    鬼璽的輝光閃動著,衍卜寸看到後,便毫不留情將吳峫肩上的鬼璽連帶著衣料給削了下來,他怕留不住這隻會跑的東西,更是扯開外套,用刀給自己胸口劃了道足有一掌長的口子,並撕扯著那狹長的裂痕,將鬼璽強行按進了傷口裏。


    “衍卜寸!”張祈靈的嗬斥,帶著怒意,他上前,試圖將鬼璽拔出來,畢竟他從未想過,對方為了留住那認主般的鬼璽,竟會做出這樣的行為。


    可衍卜寸,卻抓住了張祈靈的手,將鬼璽越按越深,“我能留住它…我能留住!你放心搖鈴,不要停,千萬不要停…!”


    他做出這等瘋狂,無非是不想將吳峫吊著,當移動燈泡去當餌犯險,畢竟,張祈靈對吳峫可是緊俏的很。


    而他,也非常願意為張祈靈做任何事。


    其實,連衍卜寸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一直都在圍繞著一個名字而去瘋狂。


    他因鄢嘯南派遣而與他相遇,他又因背叛鄢嘯南而和他謀了更長的相處,他假借九門人追逐的側麵理由想要護住他,並以此達成目的,殺掉那些不安分的因素。


    他隻為了一個人而瘋狂到如此,


    而那個他,就是張祈靈。


    衍卜寸麵對他的神時,他知道自己會推翻一切思維與理智,選擇一條絕對快速的道路讓張祈靈去走,無關正確與否,無關乎自我的犧牲和代價,更無關於這墓是衍家的心血所鑄。


    畢竟,留住他的,從不是那個將自己送進地獄的鄢嘯南,也不是那個將自己磨礪成怪物的衍光善,能夠讓自己心甘情願捧出真心的……


    即張祈靈唯一。


    張祈靈無法拗過他放棄這僅此一次的求生機會,所以,最終衍卜寸還是帶著胸口那燦然亮出輝光的鬼璽,直接飛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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