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0日天氣晴


    他拒絕進食任何食物。】


    黑瞎子原本記錄和張祈靈下鬥的筆記,從張祈靈蘇醒開始,就變成了唯張祈靈的觀察日誌。


    小到張祈靈早晨起來看了幾隻鳥在窗外撲騰,大到張祈靈間歇性耍瘋。


    說是耍瘋也不確切,隻不過張祈靈呈現出的是一種極致的平靜,他總是眼神空洞地盯向某處,起初黑瞎子還以為張祈靈是向往外頭的陽光,沒少拉著他曬太陽,可他一坐下,就不帶挪地方的,經常在室外一呆就是一整天。


    好像那裏有什麽吸引他的東西,甚至每每出神之際,張祈靈總是不時念叨的幾個字。


    危險,小心…


    諸如此類。


    黑瞎子和張祈靈坐在庭院的陰涼處,他甚至以身作則,捧著青椒肉絲炒飯炫的來賊起勁。


    他吃相好,嘴邊不沾飯粒,扒飯也很幹淨,最主要,黑瞎子吃飯的樣子真的很有食欲,他沒做美食主播,反而去搞倒鬥生意,倒白瞎了這與生俱來,令其他人增生食欲的天賦。


    “祈,吃點東西吧,你一直盯著那裏又不能填飽肚子!”黑瞎子拿著飯盒直往張祈靈麵前送,還為了體現其色香味俱全,他將青椒肉絲炒飯,來回在張祈靈的鼻尖繞了好幾圈,就差把飯懟進張祈靈嘴裏了。


    可惜無論黑瞎子如何誘惑,張祈靈抿緊唇,下意識抗拒地往後縮脖,仍舊不為所動。


    張祈靈處於這種神遊雲外的狀態已經兩天了,好點的時候黑瞎子還能騙騙他往裏進點水,至於飯菜他吆喝別墅裏唯一的大廚試了好幾輪,從清湯寡水的燉菜到不同口味的炒菜,算是能把自己想到的幾種好吃的東西想了個遍,也做了個遍。


    與此同時,衍卜寸站在遠處,正接過朝旭手中的瘦肉粥。


    朝旭是雙胞胎中的哥哥,在沒做任務的時候,經常充當別墅的廚師,說實在,這幫家人對待衍卜寸的反應都很奇怪。


    在衍卜寸拿到盛瘦肉粥的碗時,朝旭就跟觸電般快速收回了手,連同往後退的腳步也很快,喉頭緊張地滾動,似乎衍卜寸是會吃掉他的洪水猛獸一樣……


    他甚至無法和衍卜寸久呆在一個空間裏太長時間,這一點是黑瞎子看出來了,但是衍家人每餐都是強製在一起的。


    他們吃飯的時候,紀律似乎很嚴明,有點過分講就所謂的食不語和筷不響了,他還以為這坐擁豪宅的富人家能有什麽山珍海味,結果黑瞎子往那一看,好家夥一桌子擺滿的都是綠油油的青菜。


    清湯寡水到,黑瞎子當時撞見都覺得嘴裏沒味的發苦。


    他沒想到這幫人還是素食主義者。


    雙胞胎弟弟向陽和哥哥朝旭的關係好,所以他們是坐在左側一列的。


    黑瞎子區分他們二人,是以誰寵著誰決定的,基本上一直給對方夾菜的永遠都是哥哥朝旭,而弟弟向陽,則很喜歡抬下巴示意自己下一步要吃什麽,一個願夾,一個願吃,倒配合的很默契。


    不過向陽似乎非常不喜歡吃青菜,而朝旭給他夾的,也大多數是些桂花糕之類的小甜點。


    不過向陽每次吃到一筷子青菜的時候,都會習慣性哀怨抬眼,張嘴想要嘟囔些什麽,不過這時候,朝旭都會先在弟弟開口前,緊張的看向主座上的衍卜寸,然後見對方的在盯著自己和弟弟,就會立刻拍著向陽的肩膀提醒他閉嘴。


    衍卜寸是慣沒表情的,吃的也很麻木,不過他的禮儀很好,吃飯的時候沒有什麽動靜,細嚼慢咽很是斯文。


    雙胞胎的座位和他之間是空兩個格的,但他像感受不到他們的排斥一樣,依舊在淡定自若的進食,或者,他哪怕已經發現,卻還是選擇忽視這種疏離?


    而那唯一的女醫生清如,則坐在衍卜寸的正對麵,她倒對吃食沒什麽明確的喜厭,但因餐桌總長兩米多,所以她喜歡提前給自己分餐,不過她吃的不多,很小鳥胃,還經常吃的很著急,似乎每天都有一堆大事攆屁股追趕似的等著她做。


    偏偏衍卜寸這個人沒有感知,對自己家人的排斥,像感覺不到一樣,甚至有可能還覺得自己的家庭和睦,或者保持這種表麵的和平,對於他來講剛剛好。


    大約是他自尊心實在太強,還是別的什麽原因,衍卜寸看起來並不想承認,自己這個主人在自己己家裏,反而是最不討喜的那個,而且他這個人生性淡漠又涼薄,其實好像也不缺這幫家人。


    衍卜寸如今用勺子攪著粥,將其薑絲挑幹淨後,看著那瘦肉總覺得現在胃裏不太舒服,他臉色蒼白的嚇人,右手端著碗,左手壓抑地按著腹部,緩了好一會兒,才敢走近黑瞎子和張祈靈身邊。


    似乎這個人,


    隻有在張祈靈周圍時,


    才會有些人情味。


    “祈靈哥哥,再絕食,這麽下去身體會垮掉的,聽話,張嘴。”衍卜寸將黑瞎子一屁股擠走,跟隻屁顛屁顛伺候主人的小狗似的,討好的將勺子遞送到張祈靈嘴邊。


    張祈靈像沒有意識到來人般,突然的起身嚇了衍卜寸和黑瞎子一跳,不過衍卜寸沒讓湯匙內的粥沾到張祈靈的領口,而是將手中勺快速滑進碗裏,直接擱置在地上,隨後起身,立刻去觀察張祈靈的狀態。


    他和黑瞎子還以為張祈靈終於恢複正常了,可下一秒,就見對方跌跌撞撞的直往前走,一連被人工魚塘和幾處花卉護欄絆了好幾下,還是沒打算停下來。


    黑瞎子堵在張祈靈前麵,邊試圖攙扶住對方,邊晃手,“祈?看的到嗎?停下!那邊是樹!”


    院落外圍種的都是觀賞的滇樸樹,高達三十米不等,樹皮灰白色,雖說雲南的冬轉春熱的快,但現在的樹芽還是棕的,且鱗片無毛,都是紮人的杈子。


    衍卜寸是個行動派,並非那種愛說話的人,想要做什麽便做什麽了,於是他早就在張祈靈身邊跟著,隻是一直沒開口說話而已,他直接拽住對方的衣角,將其一把拉到了自己身邊。


    “看到了什麽?”衍卜寸言簡意賅,收攏住張祈靈衣服的手,緊攥到指節泛白,生怕對方跑丟了似的。


    張祈靈好似終於聽懂了人話,原本黑漆漆沒有一點亮色的眸子,逐漸開始回神,二人還以為他終於要說什麽了,結果這人竟是直接用手扯出了在衍卜寸手裏,屬於自己的衣擺,果斷的動作就好像嫌棄對方似的。


    張祈靈答,“隻跟齊說。”


    他所信任的,


    是當初那個單純的小寸,


    而不是現今的商人衍卜寸。


    黑瞎子一聽到張祈靈喊自己,立刻伸手,比起衍卜寸牽扯張祈靈衣角的小心翼翼和試探,黑瞎子則更加大膽。


    他握住的是張祈靈的手,這關係遠近,一眼分明,“老板你先走吧,我家祈隻想和我說話,你沒看出來嗎?”


    被質問的衍卜寸,手還保持著懸空,似乎還未意識到張祈靈的疏離,他的眸子顫動著,隻覺得胃裏那股惡心勁和針紮似的疼痛又翻湧上來了。


    原因無他,那碗瘦肉粥的香氣和青椒肉絲炒飯混雜的味道,特別濃烈,讓此時情緒波動劇烈的他,更加難受的厲害。


    衍卜寸不怎麽下廚,所以那粥是他熬了很久的…薑絲切的很細,是為了借味,唯肉味才是引起他最大生理反應的東西。


    從被衍光善設計吃人的那天,自己帶領的這幫新衍家人,就已經開始戒肉了…無論生肉還是熟肉,反正若不是這個別墅裏有張祈靈和黑瞎子的存在,也許衍卜寸這輩子,都不會再被肉香所熏陶了。


    因為一旦有這種東西,還放在自己可見處,他就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不知日夜輪轉的腐敗環境裏,一個個原本應該快樂長大的孩子們,因為自己就那麽死了,


    因為自己……


    衍卜寸覺得頭都開始暈了,他下意識按住自己的胳膊以保持清醒。


    躲在暗處的清如,看來是閑下來了,不知道為什麽,她沒有出麵,反而是將身體隱藏在樹後麵,抱著個膀子,食指輕點,看戲般地靜靜盯著衍卜寸。


    衍卜寸的右手,正抓著昨天才被抽完血的左臂,他的指節泛白,看起來狀態並不好,而清如也似乎完全沒有作為醫生的覺悟,隻是那樣,平淡的向上移動視線,最終落到衍卜寸貧血失色的臉。


    他的眸光,吃痛到有些渙散。


    也許不僅僅,是被抽走了遠超過四百毫升血的問題,肯定有其他影響衍卜寸的因素,並且這個不安定性,還在不斷加劇。


    比如…向來不肯吃肉的他,


    卻為了那個人,破例做了一碗瘦肉粥。


    衍卜寸半晌才紅著眼眶,看向被黑瞎子護在身後的張祈靈,他搞不懂自己為什麽對這個人有那麽大的執念,每每在一些時刻,都會被對方的一舉一動所影響,而導致自己做出違背自我底線的事情。


    “嗯…你們聊。”衍卜寸直接轉身離開,卻又趕回來拿起那碗瘦肉粥,鎮定自若地遞到黑瞎子的手裏,強撐著交代,“監督祈靈全吃完…別剩。”


    那個要強如命的衍卜寸,成功的病倒了。


    【1月16日天氣晴晴晴…我他媽要熱死了!


    他說不想喝粥,他想吃巧克力,


    他捧著巧克力,眼睛特有神,比看到我都有神…


    雖然隻吃了半板,但相對來說,算很大的進步,


    該誇。


    畢竟孩子很棒,都會自己主動吃甜點了!


    但隻吃甜點,不吃主食和菜,算很大的退步,


    該罰。


    畢竟,今天太陽烈。】


    黑瞎子停筆,勾唇一笑,好似這種日常的記錄,對於他來說更像豐厚的知識點一樣,他起身從衍卜寸置辦的新書桌椅上移開,拿起桌邊的遙控器,將室內的空調溫度均衡到不熱不冷的狀態後,將遙控器放回了原位。


    隨後,黑瞎子躡手躡腳,移到張祈靈的病床旁,一屁股坐到軟椅上,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拍著床上人的後背,像個操心自家孩子的老父親。


    外頭日頭毒,把你曬壞了怎麽整,


    所以,就罰你…


    多睡會兒吧,


    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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