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婆子轉過身來,認出我時,她臉上堆起了勉強的笑容,卻掩蓋不住眼底的驚慌。那笑容在她布滿皺紋的臉上顯得格外僵硬,像一道蜿蜒的裂縫。“小姐……”她囁嚅著,聲音顫抖得厲害,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孫婆子,”我快步走到她麵前,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而溫和,“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她不安地搓著粗糙的雙手,眼神閃爍,不敢直視我。“老奴……老奴還好。小姐您……您回來啦?”


    “嗯,我回來看看。”我環顧四周,曾經雕梁畫棟、氣派非凡的宅邸如今已是破敗不堪,雜草叢生,令人唏噓。“府裏……現在還有哪些人?”


    孫婆子聞言,身子一顫,頭垂得更低了。“沒……沒幾個人了。老爺夫人……都不在了,其他的……也都散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我早就知道家道中落,仆人遣散是必然的,但親耳聽到這殘酷的現實,還是讓我難以接受。“他們……都去哪兒了?”


    孫婆子支支吾吾,眼神飄忽不定。“老奴……老奴也不知道。大家……都各自謀生去了。”


    她的躲閃讓我更加確定,事情遠比我想象的複雜。孫婆子一向膽小怕事,但她對田家忠心耿耿,絕不會無緣無故隱瞞我。“孫婆子,”我語氣加重了幾分,“你知道些什麽,就告訴我吧。我需要知道真相。”


    她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恐。“小姐,您……您就別問了。田家……田家已經完了,您……您還是走吧。”


    “完了?”我冷笑一聲,“怎麽就完了?我還沒放棄,田家就還沒完!”


    孫婆子嚇得渾身一抖,連連擺手。“小姐,您別……別這樣。老奴……老奴什麽都不知道。您……您還是走吧,別再回來了。”說著,她竟轉身要走。


    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語氣冰冷,“孫婆子,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我爹娘的死,田家的敗落,你真的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嗎?”


    她掙紮著想要甩開我的手,卻不敢用力。“小姐……老奴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您……您就放過老奴吧。”


    她的恐懼和慌亂讓我更加疑惑,也更加堅定了我追查真相的決心。我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孫婆子,你最好想清楚再說。如果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為什麽不敢告訴我?”


    她終於崩潰了,眼淚順著滿是皺紋的臉頰流了下來。“小姐……老奴真的不能說啊。他們……他們會殺了老奴的。”


    我的心頭一震,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們?他們是誰?”


    孫婆子渾身顫抖,嘴唇哆嗦著,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她驚恐的眼神,四處張望,仿佛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就在附近。突然,她猛地甩開我的手,轉身就跑,消失在破敗的庭院深處。我站在原地,看著她倉皇逃竄的背影,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安。一陣風吹過,卷起落葉,發出沙沙的響聲,仿佛在低語著什麽秘密……“等等……”我低聲說道,邁步跟了上去。


    我追著孫婆子穿過雜草叢生的庭院,破敗的景象刺痛著我的眼睛。雕梁畫棟早已褪色剝落,曾經精致的亭台樓閣如今隻剩斷壁殘垣。我依稀記得,小時候,這裏曾是多麽的熱鬧繁華。每逢佳節,庭院裏張燈結彩,賓客滿座,歡聲笑語不絕於耳。父親坐在主位上,慈祥地看著我和母親,我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而如今,物是人非,隻剩下我孤身一人,在這片廢墟中徘徊。


    記憶的碎片如潮水般湧來,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穿著錦衣華服,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在花園裏追逐蝴蝶,在池塘邊嬉戲玩耍。那時,我是田家最受寵愛的千金,錦衣玉食,仆人成群,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而現在,我卻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落魄千金,不得不麵對殘酷的現實。


    我深吸一口氣,加快腳步,終於在後院的柴房旁追上了孫婆子。她正蹲在地上,抱著膝蓋,瑟瑟發抖。“孫婆子,”我放緩語氣,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你不用害怕,我隻是想知道真相。”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我,嘴唇顫抖著,卻依舊不肯開口。我歎了口氣,在她身旁蹲下,輕輕握住她的手。“孫婆子,我知道你害怕,但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我爹娘……他們是怎麽死的?”


    她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斷斷續續地講述了田家敗落的過程。原來,我爹娘並非病逝,而是被人陷害!他們被指控與朝廷官員勾結,私吞國庫銀兩,最終被抄家流放,客死異鄉。而田家的財產,也被那些貪婪的官員瓜分殆盡。


    聽到這裏,我的心如刀絞,一股怒火在我胸膛燃燒。我發誓,一定要查明真相,為我爹娘報仇,奪回屬於我的一切!


    我安撫好孫婆子,離開了破敗的田府,心中思緒萬千。我需要錢,需要人脈,需要力量,才能與那些權貴對抗。我決定先去集市上看看,了解一下現在的物價和行情。


    集市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我穿著粗布衣裳,走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李秀才。他曾經是田家的座上賓,對我也是畢恭畢敬。如今,他看到我落魄的樣子,眼中卻充滿了不屑。


    “喲,這不是田大小姐嗎?”他陰陽怪氣地說道,“怎麽穿成這樣?田家不是富可敵國嗎?怎麽淪落到如此地步?”


    我冷冷地看著他,沒有說話。他輕蔑地一笑,“看來傳言是真的,田家已經徹底完了。田大小姐,你空有千金之名,現在不過是個可憐蟲罷了。”


    我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肉裏,努力克製著心中的怒火。他繼續說道,“我勸你還是早點找個好人家嫁了吧,別再做那些不切實際的夢了……”他話還沒說完,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李秀才,你……”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李秀才,你……”我循聲望去,卻是一個不認識的婦人,她似乎想為我辯解幾句,卻被李秀才一個眼神嚇得縮了回去。李秀才輕蔑地掃了她一眼,又轉向我,語氣更加刻薄,“怎麽?田大小姐,連個為你說話的人都沒有了嗎?真是可憐啊。”


    他的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在我的心上。我的臉漲得通紅,一股屈辱感湧上心頭。曾經,我是田府最尊貴的千金,受盡眾人追捧,何時受過這樣的羞辱?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指指著我,他們的眼神像針一樣刺痛著我的自尊。我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我緊緊地咬著嘴唇,指甲深深地陷進肉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不能被他打敗,我不能讓爹娘蒙羞!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著內心的波瀾。


    待我再次抬起頭時,眼中已恢複了平靜。我直視著李秀才,語氣冰冷,“李秀才,你說的沒錯,田家如今是敗落了。但這不代表我田悅就一文不值。我空有千金之名?或許吧。但你,空有秀才之稱,卻連最基本的尊重都學不會,豈不可悲?”


    我的話讓周圍的人安靜了下來,他們都驚訝地看著我,似乎不敢相信我竟敢如此反駁李秀才。李秀才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他沒想到我會如此強硬。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繼續說道,“李秀才,你曾經是田家的座上賓,我爹娘待你不薄。如今田家落難,你不但不施以援手,反而落井下石,如此行徑,與禽獸何異?”


    我的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像重錘一樣敲擊著李秀才的心房。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額頭上滲出了汗珠。他想要辯解,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話可說。


    我冷笑一聲,“李秀才,你也不用在這裏惺惺作態。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你無非是想看我的笑話,想看我如何落魄,如何卑微。我告訴你,你不會得逞的!我田悅,就算家道中落,也絕不會向命運低頭!我會重新站起來,奪回屬於我的一切!”


    說完,我轉身離去,不再理會身後李秀才那難看的臉色和周圍人驚訝的目光。我知道,這隻是開始。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有很多困難要克服。但我不會放棄,我一定會查明真相,為爹娘報仇,重建田家!


    回到破敗的田府,我徑直走向了曾經的書房。這裏曾經是父親辦公的地方,也是田家最重要的地方。書房裏堆滿了書籍和文件,厚厚的灰塵覆蓋著一切,顯得格外冷清。我點燃了一盞油燈,昏黃的燈光照亮了這個曾經輝煌如今卻破敗不堪的房間。我開始仔細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突然,我的目光落在了一摞賬本上。我拿起一本,輕輕地翻開,發現一些數字似乎有被篡改的痕跡……我心中疑雲密布,是誰動了這些賬本?難道爹娘的死真的另有隱情?“吱呀——”一聲輕響,書房的門被推開了……


    “吱呀——”一聲輕響,書房的門被推開了。我猛地回頭,心髒砰砰直跳。昏暗的燈光下,孫婆子佝僂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裏端著一盞油燈。她看到我,明顯愣了一下,隨後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將油燈放在桌上。“大小姐,您怎麽在這裏?這書房……很久沒人來了,灰塵大,對身子不好。”


    我壓下心中的驚慌,淡淡地回道:“我隻是來看看,孫婆子,你不用擔心。”孫婆子歎了口氣,眼神中充滿了同情和無奈,“大小姐,我知道您心裏難受,可如今……哎,您還是保重身體要緊。”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言語中充滿了對田家昔日榮光的懷念和對如今境況的悲歎。


    我敷衍地應了幾聲,心思卻完全不在她的念叨上。我拿起賬本,假裝隨意地翻看著,目光卻緊緊地盯著那些被篡改的痕跡。娟秀工整的數字中,幾處塗改顯得格外突兀,像是刻意為之。是誰?為什麽要篡改賬本?難道田家的敗落並非單純的經營不善?


    孫婆子見我看得入神,便不再打擾,默默地收拾著書房裏的雜物。她一邊收拾,一邊低聲念叨著:“老爺和夫人要是還在,該多好啊……”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根細細的針,紮在我的心頭。我深吸一口氣,將翻開的賬本合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我必須找到真相,為爹娘報仇!


    孫婆子收拾完後,便默默地退出了書房。我獨自一人留在昏暗的房間裏,繼續翻看著那些賬本。書房裏很安靜,隻能聽到翻書的沙沙聲和偶爾的老鼠吱叫聲。這種寂靜讓我感到壓抑,也讓我更加清醒。


    我仔細地檢查著每一本賬本,試圖找出更多被篡改的痕跡。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書房裏的油燈也漸漸暗淡下來。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了一個暗格。暗格隱藏在書架的後麵,如果不是我無意中碰到了機關,恐怕很難發現。


    我的心跳驟然加快,一種預感湧上心頭。我小心翼翼地打開暗格,發現裏麵放著一本古樸的書籍。書的封麵已經有些破損,上麵依稀可見幾個字——《田氏族譜》。我心中一喜,這或許就是我一直在尋找的線索!


    我迫不及待地翻開族譜,仔細閱讀著裏麵的內容。族譜記載了田家幾百年的曆史,從最初的默默無聞到後來的興旺發達,事無巨細。我快速地瀏覽著,希望能從中找到一些與田家敗落有關的信息。


    突然,我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段文字上。這段文字記載了田家先祖曾經留下的一筆寶藏,據說這筆寶藏價值連城,足以讓田家富甲一方。難道……難道爹娘的死和這筆寶藏有關?我繼續往下看,發現這段文字的後麵還有一張地圖。地圖繪製得十分精細,上麵標注了一個地點——後山禁地。


    後山禁地……我心中默念著這四個字,一股寒意湧上心頭。據說後山禁地是田家的禁地,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入。難道這筆寶藏就藏在後山禁地裏?


    我合上族譜,將它緊緊地抱在懷裏。我知道,我必須去一趟後山禁地。那裏,或許就隱藏著田家敗落的真相……我拿起油燈,走向書房門口。突然,我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那堆積如山的賬本。一個念頭閃過我的腦海:趙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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