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嫣往楊三郎臉上瞥去一眼,隨即點了點頭。


    “嗯。”


    他心裏有數最好。


    “我去後院喊人。”


    楊三郎低聲說了一句,轉身往驛站後院走去。


    吳達這段時間為了照顧生病的母親,不曾睡過一個好覺。


    昨晚上終於暫時安穩下來,吃完晚飯他就睡下了,半夜睡得跟死豬一樣,外麵發生了什麽他根本就不知道。


    楊三郎過來敲門的時候,吳達盯著頭頂的蜘蛛網迷迷糊糊地想:這是哪兒?我怎麽會在這裏?


    這時,旁邊傳來他娘清淡的聲音:“達兒,快去看看誰來了?”


    說著,老婦人已是翻身坐了起來。


    吳達的意識在這時全部回籠,他這才想起來,昨晚上他們在驛站裏過的夜。


    他忙披上外衣,急匆匆去開門。


    破敗的門吱呀一聲從裏麵被打開,吳達看到門外站著的楊三郎,臉上不由一愣。


    “楊兄弟,你這是……”


    大清早的,天還沒亮,他來敲門做啥?


    楊三郎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們現在就準備出發,你和你娘如果願意,盡快收拾一下,我們在驛站外麵等你們。”


    吳達心裏又是一愣。


    “楊兄弟,這麽急著走嗎?早飯還沒吃吧?”


    楊三郎心裏不耐,語氣顯得有些急促。


    “嗯,先離開,路上隨便吃點。你和你娘商量一下,若是跟我們一起走就動作快點,我們隻等你們一刻鍾。”


    交代完,他對屋裏的老婦人淡淡點了點頭,轉身走人。


    吳達丈二摸不著頭腦,轉身看著他娘。


    “娘,你說呢?我們現在走不?”


    老婦人不假思索道:“走,現在就走,路上有個伴總比單獨上路強。”


    再說她這身病還得指望人家元大夫。


    她身體好了,兒子也能少操點心。


    吳達一想也是,忙不迭點頭。


    “好,我這就收拾東西。”


    其實也沒有什麽收拾的,東西都在馬車上,他們隻是把被褥搬進屋裏躺了一下,現在隻需要把被褥收進馬車就是。


    半刻鍾後,眾人在驛站門外集合。


    這會兒天色已經微微發亮,楊三郎見人齊了,一揚馬鞭,駕著馬車就往前跑了起來。


    那幾匹油光蹭亮的高頭大馬被他綁在馬車上,跟著馬車一起“嘚嘚嘚”往前跑。


    吳達駕著馬車跟在眾人後麵,餘光瞥見憑空多出來的幾匹馬,眼神瘋狂閃了閃。


    他要沒記錯的話,昨天楊三郎他們隻有三匹馬跟著。


    這突然多出來幾匹……難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


    然而他忍了又忍,最終什麽也沒有問。


    這種隱秘的事,他一個外人最好選擇閉嘴,就當啥也沒看見。


    一如車廂裏的老婦人,全程隻看不說,就當自己是個聾子瞎子。


    ……


    陳有金等人連夜在山裏趕路,直到在山裏走了一天一夜,他們才敢在第二天傍晚的時候找了個小道從山上下來。


    這時候,他們離平城已經不遠,每個人又累又困,恨不得躺下就睡著。


    手裏還有糧食的隻有陳鐵頭和陳鐵蛋哥倆。


    陳衝把他倆拉到一邊嘀嘀咕咕半天,最後陳鐵頭哥倆大方地將自己的糧食貢獻了出來。


    陳有金隻說這就當他們借的,等他們手裏有糧食了再還給他們。


    陳鐵頭哥倆不以為意。


    都是一個村的,他們倆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其他人餓肚子。


    再說現在他們背井離鄉,手裏有糧食要等到猴年馬月?


    沈家的那些糧食畢竟是人家的,到時候回到平城,給多給少是人家沈公子和沈夫人說了算,陳有金說的話就是在放屁。


    他們也隻當他在放屁。


    眾人在離官道的不遠的樹林裏找了個隱秘處停下來,準備埋鍋造飯,好好休息一下。


    少了楊張氏和梅婆子兩個攪屎棍,果然就沒有那麽多事兒。


    男的負責到附近找柴火,女的就負責燒火做飯。


    還好陳鐵頭哥倆沒把鍋碗瓢盆什麽的扔了,逃命的時候都牢牢背著。


    沒過多久,一大鍋熱氣騰騰的野菜稀粥就做好了。


    碗筷不夠,眾人就分批次吃飯,等上個人吃完再輪到下一個。


    陳衝快速地喝完自己那碗稀粥,將碗筷簡單清洗一下交給下一個人。


    他抬眸看向黑幽幽的天邊,心裏忍不住發愁。


    他們現在身上除了銀子,其他東西全都丟了,眼見這天越來越冷,他們以後該怎麽辦?


    好像明白他在想什麽,陳有金在旁邊沉悶地歎了口氣。


    “唉,我活了這麽大歲數,終於體會到無家可歸是什麽滋味。”


    彷徨,無助,惶惶不可終日,對未知的明天心生膽怯。


    這就是他現在的精神狀態。


    也不知道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其他人紛紛放下碗,對沈家那些糧食的喜悅之情漸漸冷卻。


    是啊。


    他們背井離鄉逃荒兩個月,現在是連容身的地方也沒有。


    他們以後該怎麽辦?


    田梅英上前接過陳有金手裏的碗筷,不悅地對他皺了皺眉。


    “現在說這些有啥用?先想想咱們等會兒是繼續趕路還是留下休息吧。”


    劉桂芳是個有孫子萬事不愁的,聽到這話,立馬跟著說道:“是啊,村正,等會兒咱們是連夜趕回平城?還是等天亮了再出發?”


    陳有金看一眼陳衝,問:“衝小子,你怎麽說?”


    陳衝想了想,往沈煜那邊瞅了一眼。


    “沈公子,你的意思呢?”


    沈煜和他娘對視一眼,看明白他娘眼裏的意思,隨後向眾人說道:“恐夜長夢多,我們還是連夜趕路吧。”


    梅婆子的大兒子陳勇忍不住抱怨道:“還要趕路啊?咱們都走了一天一夜了,中間就休息不到兩個時辰,再走下去,我的腿就廢了。”


    老二陳鋒頹喪地癱在地上,一臉生無可戀。


    “是啊,反正現在離平城也不遠,那些官兵也沒追來,咱們完全可以等休息夠了再趕回去。”


    陳衝扭頭瞥他們哥倆一眼,眼裏露出譏諷的神色。


    “我同意繼續趕路,這裏離平城不遠了,再走一個時辰差不多就能到。當然,不想走的可以留下來,我們也不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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