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對呀。”


    負責檢查戶籍的衙役臉色一變,食指點著戶籍上的人員信息,“這上麵顯示隻有三個人,而你們這烏泱泱一群十來個人,你這人數不對。”


    他把戶籍文書往元剛懷裏一扔,“你們不能進去,帶著東西趕緊走。”


    他隻歸還了戶籍文書,那六十兩銀錠卻被旁邊的同伴扣了下來。


    身後的官兵見狀,立馬執刀上前。


    趙嫣臉色猛地一沉,剛要從背簍裏拿砍刀,卻見元剛迅速上前,以極隱秘的動作悄悄給那名衙役手裏塞進去一張百兩銀票,隨後指著趙嫣幾個解釋:“官爺誤會了,他們都是我家老爺在路上撿的下人。這不是路上趕路不方便辦理文書,這才耽誤到現在,官爺給個方便?”


    衙役垂眸瞅了眼銀票上的麵額,頓時被上麵的金額嚇到懵逼。


    我靠!


    有錢人就是豪橫!


    一百兩銀票夠他一家老小滋潤好幾年。


    他們天天苦哈哈守在這裏,風吹日曬的,撈個外快不容易。


    他給旁邊的同伴遞了個眼色,兩人迅速達成一致意見。


    他大手一揮:“放行!”


    連馬車上的東西也不查了。


    趙嫣鬆了口氣,一行人順利進入魏縣縣城。


    一路尾隨他們到南城門的賀家村村民全都氣個半死。


    瑪德。


    白白放走一大肥羊!


    文昌那小子這次真的大錯特錯!


    而正在城門外排隊等施粥的趙巧蘭望著城門口的方向,一臉茫然。


    剛才她好像看到楊三郎了。


    可是,那可能嗎?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想到某種可能,她心裏突然升起一股希冀。


    也許楊三郎並沒有死呢?


    他要是還活著,自己是不是就有機會?


    “巧蘭,巧蘭。”


    這時,一道急促的呼喚打斷她的想入非非。


    她的丈夫陳鵬在一旁催道:“想什麽呢?快到我們了。”


    “……沒、沒什麽。”


    趙巧蘭瞥一眼身旁又矮又挫的丈夫,心間猛地一咯噔,眼眸垂下,很快掩飾好自己的真實情緒。


    慫貨。


    兩個妯娌聯手欺負她的時候,也不見丈夫出聲替自己懟回去。


    她心裏對丈夫失望透頂,對他的態度也越來越敷衍。


    要不是現在還不確定那個人究竟是不是楊三郎,她真想現在就甩了陳家這堆爛人去投奔楊三郎。


    很快輪到趙巧蘭他們。


    陳有金一家十幾口人全來了,就連他最小的孫子,隻有五歲的陳梓睿手裏也端著一個破了口的陶瓷碗。


    負責盛飯的衙役是個稍微年長點的男人,見不得這麽小的孩子受苦,給陳梓睿打飯的時候,湯勺故意往底下舀了幾下,打出來的粥稠多了。


    陳有金感動得熱淚盈眶。


    他們這一路曆經磨難,能一家人全須全尾地好好活到現在,真是太不容易了。


    粥棚是魏縣縣令聯合縣裏的幾家富戶一起合夥設置。


    魏縣縣令出人出力,那幾家富戶負責出糧食。


    糧食是有雜味的陳年大米,表麵有些發黴,但洗幹淨了不妨礙食用。


    剛開始到來的難民還能一天吃到兩頓濃稠的大米粥。


    可隨著時間往後推移,魏縣縣令也沒料到南邊災情如此嚴重,往北而來的難民越來越多。


    縣城裏的幾家富戶被迫捐糧,本來就心有怨言。


    這眼見南邊難民在城門外越聚越多,顯見捐糧是個無底洞,紛紛表示家底已空,無糧可捐。


    魏縣縣令這才要求粥棚每日隻在上午提供一頓米粥,下午那一頓不再提供。


    就這,富戶們捐的糧食也隻夠維持到半個月之後,半個月後,粥棚一停,還不知道城外的難民會怎麽樣呢。


    萬一難民暴動,區區幾百衙役可打不過上萬難民。


    前些時日,可把魏縣縣令給愁壞了,最後還是縣丞主張收進城費,得來的銀錢一部分支付衙役們的工錢,另一部分用來從富戶手裏收購糧食。


    魏縣縣令名叫陶福,一想,這樣就不用自掏腰包,甚好,甚好。


    因此才有官兵把守城門,衙役負責收錢這一出。


    雖然不厚道,但不得不說,這方法看著確實還行。


    話說回來,陳有金一行人當初離開的時候是三家一起走的,他們家後麵就是劉桂芳一家和田秀娥的婆婆梅婆子一家。


    他們離開的早,路上基本沒遇上什麽打劫搶東西的流民。


    隻是大家走到魏縣縣城,帶的口糧全部告罄,正好魏縣縣令派人在城門外施粥,他們才滯留到現在。


    打完粥回到三家所在的營地,梅婆子忍不住跟其他人抱怨:“這粥越來越稀了,天天清湯寡水的,時間長了人會受不了啊。”


    她眼神往陳有金那裏瞅。


    “有金兄弟,你想好咱們接下來怎麽辦沒?難道要繼續留在這裏?”


    周圍全是拖家帶口的難民,密密麻麻的,她看了都不由頭皮一麻。


    “再等等吧,咱們沒糧食,留下來至少還有口吃的。離開,咱們現在還能去哪兒?又能走多遠?”


    陳有金心裏也犯苦。


    這以後的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走。


    劉桂芳一家就在梅婆子對麵,聞言,斜睨她一眼,冷哼一聲,跟丈夫陳有樹咬耳朵:“還有金兄弟,我呸,叫的這麽親熱,不知道的還以為陳有金是她什麽人呢。”


    陳有樹呼嚕兩下把碗裏的清湯寡水喝幹淨,砸八下嘴巴,“你操那個心幹啥?想想晚上吃什麽吧。”


    這一天天的,少鹽沒油水的,他嘴裏都快淡出鳥。


    劉桂芳白他一眼。


    “還能吃什麽?繼續啃樹皮。”


    沿途一路的樹皮都被難民們扒拉下來,這時候想吃點好的,要麽有錢進城買糧食,要麽上山打野味。


    多的是餓得受不了跑山上尋摸吃食的,但大多數都有去無回,悲慘地死在大山裏。


    陳有金也在一開始就叮囑大家,沒事別往山上跑,裏麵都是猛獸,危險。


    “哎,命苦啊。”


    陳有樹感歎一句,剛想躺下睡覺,一人突然衝到他們三家所在的營地,抱著陳有金激動地喊:“村正伯,我終於找到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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