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師父……”


    大徒弟想說點兒什麽,但老木匠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氣哼哼的一甩袖子,就要帶張之顯回房休息。


    “愛咋咋地,小顯我們走,不過吃兩口肉罷了,這家裏的錢哪一分不是我掙的,我想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


    但老太太明顯不樂意,尤其是在聽到老木匠說這話之後,臉上生氣的神情更甚。


    她嫁給老木匠幾十年了,一直都非常強硬,幾乎沒有不如意過,今天老木匠突然反抗,讓她一下有了危機感。


    不行,她不能放任老木匠這樣,她還得繼續控製他。


    “你要帶他到哪兒去?是不是你不敢凶我,就拿著你大徒弟來撒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就是在指桑罵槐,罵我呢。”


    在這老太太麵前低了一輩子的頭了,老木匠頂多在嘴上反駁幾句,並沒有真的反抗她。何況在他眼裏,這真的隻是吃點兒肉的小事罷了,根本沒必要上綱上線,鬧得太大。


    “我不想與你多說,今天這肉我已經讓小顯吃了,吃都已經吃了,何必再糾結這麽多,你不是要在娘家過夜嗎?還不如趁著天色還沒黑趕緊回去。”


    這話本沒有什麽問題,但聽在老太太耳朵裏,就有了另一層含義。


    “你是在趕我回娘家?我告訴你,這娘家我不回了,我要一直待在家裏,看看你對這小畜生到底有多好。”


    “你!嘴巴怎麽這麽髒?都說了他是我恩人的孩子,我幫他一下有什麽錯?”


    “恩人的孩子?嗬嗬。他到底是誰的孩子,你心裏清楚。這東洛縣都傳遍,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


    “這種瞎話你也信?你該不會想說他是我的孩子吧?”


    “嗬!是不是你心裏清楚。”


    張之顯看著他師父師娘因為自己吃雞肉的事情漸漸吵了起來,然後事情愈演愈烈,甚至上升到他的身世,他的腦袋就開始有些痛。


    這些都什麽跟什麽呀,竟然真的有人相信二叔三叔傳的假消息。他怎麽可能不是親生的,自己和爹長得那麽像。


    隻可惜爹已經去世了,沒人再給他撐腰了。


    “師父師娘,那些消息都是假的,你們莫要相信。今日是我不對,我不該貪吃這幾口,希望師娘不要怪罪,我會更努力幹活,把我吃的補回來的。”


    老太太雖然還想計較,但明顯老木匠已經生氣了,別看她平時很強勢,但真到了這種時候,她還是有點怵自己男人的,於是在有了一個台階之後,她順理成章的下來了。


    “行吧,既然你剛才已經吃過了,那今晚就不必給你準備飯了。雞肉頂餓,等到後天你再來吃飯。”


    老木匠原以為老太婆終於變正常了,可聽到了她後半段話,仍舊氣不打一處來。


    “就這兩口肉,你就罰他一整天不能吃飯,你這是搓磨誰呢?是不是就因為我給他吃了點兒肉,故意要給我下馬威?”


    眼看著又要吵起來,張之顯馬上上前去阻止。


    “沒事的師父,師娘說的很對,這雞肉很頂餓,我吃完之後一天不吃東西都可以的。”


    張之顯的眼神真誠,是真的在努力阻止師父師娘的爭吵。


    老木匠看著這懂事孩子,心裏不由得在為恩人感到痛惜。


    “好孩子,明天照常來吃飯,別聽你師娘的。”


    張之賢看看老木匠,又看看老太太,猶豫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他現在可以答應去吃飯,但明天不能真的去吃飯。要不然師娘肯定會怪罪他,到時候又惹的二人爭吵。


    隻是自己的頭好痛啊,果然是惹到風寒了,越來越難受。


    這天晚上,張之顯沒有去吃晚飯,躺在冷硬的被窩裏,他隻覺得渾身哪兒哪兒都疼。


    他以前也有過一次這樣的感覺,那次是他大冬天非要吵著和爹娘一起堆雪人,結果玩兒了一下午之後,整個人立馬開始發起燒來。


    當時可把爹娘給嚇壞了,他們不僅請了縣裏最有名的大夫,還給自己燒了一整屋子的炭火,姐姐也忙前忙後,一會兒幫自己擦臉,一會兒幫自己擦手心,一家人都圍著自己。


    那會兒子的他,隻覺得發燒也不是一件壞事,可以悠閑的躺著,可以不用再讀書寫字,隻是身子稍稍有些難受罷了。


    可現在不一樣了,同樣是起高熱,這次他就沒有上次那麽幸運了,沒有爹娘姐姐的關心,也沒有大夫,更沒有炭火,他隻能靠自己一人硬扛。


    他現在真的很難受了,要告訴師父嗎?


    想了一下,張之顯還是覺得算了,今天他已經惹的師父師娘吵了一大架,若現在他還要去找師父,讓他大半夜幫忙花錢請大夫,師娘肯定會更生氣。


    自己畢竟是年輕人,今天下午還吃了那麽多肉,一定可以扛過去的。


    張之顯攏了攏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緊一些。好冷啊,為什麽初春的晚上天還是這麽冷。


    爹,娘,姐姐。小顯好想你們。


    迷迷糊糊之間,張之顯眼角含著眼淚漸漸昏死過去。


    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老木匠已經收拾妥當,開始準備幹活了。


    老太婆真的沒給小顯留飯,好在他機靈,吃飯的時候留了一個窩窩頭。雖然東西不多,但應該也可以頂一頂餓。等到了中午,他一定讓老太婆多做點,不能再讓小顯餓著了。


    等他到了自己做木活的地方,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往常來說,小顯一定是最先來幹活的,甚至有時候還會燒好一壺水,就等著給他泡茶呢,怎麽今天這裏根本見不到小顯的影子。


    “你師弟呢?他去哪兒了?”


    被問到的是他的大徒弟,此時的他正在磨洋工,用著龜速在刨木頭。


    他今天根本沒看到張之顯起床,估摸著那人是睡過頭了,到現在都沒起來。既然是這樣,那他肯定不會放過給師父上眼藥的機會。


    “師弟呀!我看他好像還沒起床呢,他年紀小,喜歡貪睡賴床是正常的。”


    乍一聽這話似乎挺有點道理的,但小顯是怎樣的孩子,老木匠非常了解。他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賴床,一定是有什麽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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