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總會過去,春天必將到來。


    十月,高考恢複的信息如同春風吹遍綠地,傳遞到全國各個角落。


    “政治曆史清楚,擁護忠花鏟地黨,熱愛社會主義,熱愛勞動,遵守革命紀律,決心為革命而學習。”


    “具有高中畢業或相當於高中畢業的文化水平;身體健康,不超過25周歲,未婚。另外,對實踐經驗比較豐富並鑽研有成績或確有專長的,年齡可放寬到30歲,婚否不限(要注意招收1966年、1967年兩屆高中畢業生)......”


    “凡是符合招生條件的工人、農民、上山下鄉和回鄉知識青年、複員軍人、幹部和應屆高中畢業生均可自願報名。”


    消息被林大隊長帶回富家村用廣播通知的那一刻,整個知青點爆發出無比沸騰的歡呼聲,晶瑩的淚水在他們日益勞作變得黃黑的眼眶中打轉。


    緊迫的時間卻不容許他們多做傷感。


    根據下發的通知,現在離考試時間隻剩下一個月,而他們多年沒接觸書本,之前跟著祁知青隻學了短短一月,白日還要幹農活,所以見效並不高。


    學習知識迫在眉睫。


    韓纖雲眼珠子一轉,反手拉上宋創和幾個交好的知青走出知青院,“走,我們去找大隊長請假,這個月我就不參加農事勞作了。”


    “沒錯!咱們快點去,免得待會兒大家都反應過來人多怕出變故。”


    等他們請了假第二天不上工專心呆在屋裏學習時,其他人也頓時反應過來,紛紛跑到林家找大隊長請假。


    林大保也不為難人,有一個來一個他都同意了。


    不僅知青如此,村裏的孩子家長一聽可以高考上大學,也開始自發鼓足了勁兒悶頭苦學。


    當大學生可是能光宗耀祖的大事,就算你不想學,隻要你滿足初高中畢業\/讀書的條件,你全家也會逼著你學。


    時間走得飛快,臨到進考場前一刻,仍有人抱著書苦讀苦背。


    這一年的十二月,沒有冬天,因為關閉十年的考場大門重新打開,考生用激情和滿腔熱血驅散了嚴冬。


    一場接一場考試輪番砸下來,被凍僵的手腳、饑腸轆轆隻有饅頭和冷白開來果腹的肚皮,仿佛是對他們意誌力的考驗。


    天公也作美。


    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簡陋的教室裏,一排排桌子旁,坐滿了奮筆疾書的考生,參考考生年齡差距之大,不僅有許多兄弟、姐妹、師生同考的情況,甚至還有叔侄同考、夫妻同考的現象。


    總之所有人都不想讓機會從眼前溜走。


    他們的臉上滿是堅定和執著。


    筆尖在卷紙上摩擦的聲音,如同戰鬥的號角,響徹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


    鄧梅英隻是四河省溪南縣一中一名平平無奇的普通高中老師。


    她以前時常對自己的平凡中庸感到憤恨,憤恨家境、憤恨自己能力、憤恨幸運從來不會降臨在她身上......


    但是後來她又不得不感謝這份不起眼的中庸平凡,正是這些原因才能拯救她於水火。


    她兢兢業業,恪盡職守教了快十年書,再普通不過,即使最亂那幾年,也因為她八代貧農的原因,動亂沒有波及到她身上。


    最近幾月她隱約從同事口中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不過她並不在意,她的兒子還不滿十歲,高考暫時與她無關。


    直到十二月上旬,她接到了縣教育局的下發通知,通知讓她按照指定日期自帶行李去四河師範大學報到,參加今年的高考閱卷工作。


    說實在話,念出名單有她名字那一刻,她的心情是無比激動的,就像一個半輩子都不起眼的人突然被注意到,突然被人放在眼裏,周圍同事投過來的目光,她一律當成對她的驚讚。


    她從來沒像此時此刻一樣成為眾人目光的中心。


    自豪和榮幸伴隨她度過失眠的當晚。


    不過第二天就沒什麽可高興的了。


    這麽冷的天,這麽遠的路,她包袱款款狼狽不堪坐上汽車倒火車去省城師範大學閱卷。


    一大早就出發,到省城的時候天已經擦黑,外麵下著綿綿小雨,冷風往骨頭縫裏鑽,來自全四河各地的上百名老師們都大包小包密密麻麻擠在昏暗狹窄的出站口。一邊避雨一邊翹首以盼來接他們的站車。


    這師範大學還不錯,出動了幾輛大巴車,輪流到車站來接他們,大夥寧願擠一擠,早點到地方安置下來也不願意繼續等著。


    最後,隻用了兩趟,所有老師就都被接進了學校,隻不過摩肩擦踵,車內除了駕駛座再也擠不出任何空擋。


    車子駛入校園的大門也不停下來,直到靠近一棟建築,上麵幾個‘學生食堂’的大字映入眼簾,這才明白是給送到了食堂。


    司機催人下車,大家夥扛著行李期待的快步小跑進了食堂,一樓有人等著報到,吃飯的地兒在樓上,報到之後才能上樓吃飯。


    一報到卻傻眼了,等待他們的是一屜雜糧窩頭熱開水。


    別的什麽都沒有,連一根鹹菜也沒有......


    鄧梅英直到年老仍然忘不了這段回憶。


    當時她扛著行李被安排進學生宿舍,四人一間。進屋一看更傻了,光禿禿的床除了一張棕墊子啥都沒有。她隻帶了一床棉絮,無奈隻好找了報紙包住棕墊子,棉絮蓋一半睡一半。


    大家也有學有樣,紛紛發動腦筋,各自找來報紙改造,甚至有人從旮遝撿了一塊磚頭回來,用報紙厚厚包裹磚頭用來做枕頭用。


    隻是半夜睡覺翻身時,難免聽到報紙被碾壓嘎吱嘎吱細碎又磨人的聲音。


    睡得熟的人還好,隻要睡著一覺就過去了,像她睡眠淺,就時常被各種聲音吵醒。


    簡直是吃不好也睡不好。


    不過到後期每天累到極致時,她一回宿舍洗漱完倒頭就睡,根本注意不到這些小細節。


    令她最難忘的還是閱卷。


    這一次的閱卷的地點被安排在省城師範大學側門對麵的四河八中。


    閱卷的老師多是全省各重點中學教高中課文的老教師們,20人被編成一個題組,組長一般由大學老師擔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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