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廚房裏熱火朝天,趁著幾個孩子各自大顯身手的時候,老陳頭偷偷看了夏老太好幾眼。


    夏老太直覺老陳頭不懷好意,如果不是想幹壞事,他看自己幹嘛呢?


    夏老太按兵不動,想知道這死老頭除夕這種大好日子想幹什麽狗屁事。


    老陳頭心裏緊張,在夏老太不注意的時候溜溜達達進了廚房,然後在孩子們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偷走了小半碗的肉,藏在身後,轉身就出了大門。


    夏老太:......


    其他人:......


    他這不靈活的死動靜,但凡不是死人都看得到啊。這麽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偷肉啊。


    陳向南在事發後的第一時間,就看向了夏老太。


    隨著看她的目光越來越多,夏老太沒好氣道:“看什麽看,趕緊做飯。”


    陳向紅看著老陳頭離去的方向,又望著夏老太,呐呐道:“媽......爸他......”


    夏老太撇了撇嘴,“沒你事。”


    跟老陳頭生活了這麽多年,夏老太都不需要跟蹤就知道老陳頭想去幹嘛。他這人最近雖然勉強屈服在她的巴掌下,可心裏到底還是希望一家人都整整齊齊的。


    年紀越大的人,越希望家裏人多,人越多越好,能顯得自己家裏蒸蒸日上。


    年夜飯,所有人都到齊了,就連陳向紅未過門的丈夫都來了,可他的長子長孫卻不見人影,他心裏估計難受了一天了。


    到了一整年中最重要的一夜了,老陳頭還是忍不住,想去看看他們或者是想問問他們要不要一起過來吃個飯。


    想著萬一夏老太不同意老大一家子過來,好歹也要給他們送去點好東西吃啊。許久不見的大孫子不知道長高長胖了沒有,老大有沒有長進了一些。


    陳向東一家雖然分家了,可老陳頭心裏每天都記掛著呢。他是家裏的第一個孩子,是老陳頭最看重的兒子,哪能那麽容易就割舍了呢。


    雖然,老大一家幹了不少壞事,對他這個爹也不見得多上心。可老陳頭這人就是個耳根子軟的,看到弱勢的一方就會大發善心的那種,比如之前黃寡婦隨便賣個慘就能讓他把一半工資奉獻給對方。


    當然,現在他做不好這種事了,就算是親兒子也沒法讓他多出一個子兒。


    因為,他的錢全在夏老太那裏,每個月就一點點的零花錢他自己都不夠用。


    沒錢,難啊。


    所以,大年夜的,他也隻能偷點鍋裏的紅燒肉給老大一家子送過去,希望他們能看到自己對他們的疼愛之心。


    老陳頭走在寒風凜冽的街道上,冬天的風吹在臉上生冷的,怕紅燒肉冷了不好吃,他把碗放在自己的棉襖裏。


    外麵很冷,懷裏的肉很燙。


    老陳頭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英雄,懷裏的紅燒肉承載著他整個人對孩子們無限的父愛,他陳衛國為了能讓兒子孫子吃上一口肉,在眾多惡勢力下不畏艱難險阻,不惜承受巨大的風險,簡直就是父親中的父親。


    靠著不屈的意誌力和幻想中老大一家子感動得痛哭出聲的樣子,老陳頭的情緒達到了最高點,他都要被自己感動哭了。


    他來到了祝家。


    大年夜祝文飛還在公安局關著,祝家老兩口根本沒心思吃什麽年夜飯,兒子都不在算什麽團圓飯。他們心裏一邊咒罵於雪一家子,一邊咒罵女兒一家子。


    祝文英住在分家分出來的屋子裏,白天她已經跟自己爹媽大打出手過一次了,甚至在這樣大好的日子互相詛咒對方,仿佛對方是自己的仇人而不是親生父母\/孩子。


    他們老兩口孤苦無依地坐在冷清清的屋子裏,祝文英一家三口一點都沒被他們影響,反而熱熱鬧鬧地關起門過自己的小日子。


    見祝家老兩口的屋子一點聲音都沒有,老陳頭也不想去觸黴頭,反正之前都已經撕破臉了,他直接敲響了老大屋子的門,隨後殷殷切切等待著他們給自己開門。


    摸著懷裏溫熱的肉,老陳頭的心情很是高昂。


    陳向東正在屋裏逗兒子玩,祝文英在廚房裏煮飯,今日他們家的菜也是很不錯的。


    聽到敲門聲,陳向東心裏疑惑這種時候會是誰來找他們。


    他把兒子放下,起身開了門。


    “爸?”見到來人,陳向東更疑惑了,他爸這時候來幹什麽,不會是被他媽趕出來後要來他家蹭飯吧。


    想到這個,陳向東的眼裏閃過一絲不耐煩,他們都被分出去了,他爸怎麽這麽厚臉皮還敢來找他們啊。


    他可是還記得當初文英流產的時候,讓他爸幫個忙他都要問自己要錢,哪有當爹的在那種時候要錢的啊,不給錢就見死不救。


    雖然,他給了,可因為這件事他記恨老陳頭記恨到了現在。


    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現在說出來也沒什麽用,所以陳向東也沒說,但是他也沒打算讓老陳頭進門。


    老陳頭捧著懷裏的肉,站在門外,被風吹得頭發都亂七八糟的。他並沒有發現老大對他的態度不對,他這一路上已經主動把自己洗腦好了,覺得老大一家子肯定是很想他的。


    老陳頭見到老大,淚眼朦朧,他覺得自己兒子瘦了,肯定是因為一個人在外麵吃不好睡不好的,“老大,你最近還好吧?”


    陳向東:“我挺好的啊,爸你呢?”


    老陳頭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被感動的還是被凍的,他用衣袖擦了一下鼻子,“爸好著呢,你不用擔心我。”


    陳向東撓了撓頭,他也沒有很擔心啊,這不是正常寒暄嗎?


    “爸,你有什麽事啊?”


    老陳頭還是沒注意陳向東對自己的不耐煩,他脖子伸老長,“寶元呢,是不是長高了啊?”


    陳向東眼睛一亮,突然想到大過年的說不定他爸是給寶元送壓歲錢來的,立刻就往屋裏喊人,“寶元,爺爺來了,快出來快出來。”


    寶元鼓著一張白胖的臉,晃悠悠地來到門口,見到很久不見的爺爺,立刻伸出手來,“爺爺,抱抱。”


    老陳頭的臉一下子就舒展開了,單手抱起孩子,用胡茬刺了刺他的肉肉臉,“爺爺的大孫子,想爺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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