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小小包間裏,陸令柏掩飾性地低頭喝水。


    雖然妹妹沒同意,但他還是堅持跟了過來,打算等會兒找沐涼月問問胃藥的事。


    陸思簡明顯不歡迎他,看他的眼神一直涼颼颼的。


    為了打破沉默,陸令柏清了清嗓子:“阿簡,我最近去看了很多的醫院紀錄片……”


    提起這個,他忽然沉默了。


    本來他是去看植物人紀錄片的,看完之後久久地震撼,沒想到植物人做複健這麽辛苦,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很多人根本扛不住這個痛苦的過程,終身都要坐輪椅,更多的人像是一攤爛肉,癱在床上一天天的等死。


    那種灰敗絕望的眼神,讓人一直冷到了骨頭縫裏。


    曾經他以為妹妹很幸運,可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的幸運?


    她最大的幸運,就是她自己意誌力足夠強悍。


    “然後呢?”陸思簡終於給了他一個眼神。


    “我就是覺得你很厲害,能靠著自己站起來。”陸令柏眼角有些濕潤,急忙垂下頭去。


    【滴,檢測到人物好感度變化,厭惡值-3。】


    聽到係統播報聲,陸思簡差點捏斷了手裏的筷子。


    她打量了一下陸令柏的腿,心裏陰惻惻地想,【果然還是打斷他的腿比較好,免得他又同情心泛濫。】


    陸令柏身體抖了抖,心裏洶湧的情感硬生生憋了回去。


    就當是一場夢,醒來還是不敢動。


    ——


    樓下,陸令均把弟弟妹妹送到之後,就讓司機掉頭。


    這邊是老城區,街道狹窄,車速不快,很快他的視線就落在了人群中的少女身上。


    沐涼月也注意到這輛車,雖然她不認識車子品牌,卻記得這是陸家的車。


    正好前麵堵車,車子停了下來,她走上前敲了敲車窗。


    “陸小姐,下午好……”


    在看到車窗降下後露出來的那張臉後,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您……”沐涼月尷尬地解釋,頓了頓又問,“最近胃還好嗎?”


    “很好。”陸令均說完,升起了車窗,車子又開始緩緩行駛起來。


    “大少,沐小姐好像遇到麻煩了……”司機掃了後視鏡一眼,驚呼了一聲。


    旁邊的巷子裏,忽然冒出幾個騎行者,直接把沐涼月撞倒在地。


    “瞎了眼不看路啊!”對方罵了一聲,揚長而去。


    沐涼月完全無可奈何。


    明明她特意往旁邊讓了一下,對方的車還是直接衝著她撞過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再遲鈍也明白過來這是有人在故意搞她。


    她忍著淚爬起來,低頭去撿散落一地的物品,忽然聽到一聲慘叫,聲音還有點熟悉。


    陸令均出手很準,等對方騎到跟前時猛地拽住車把一拉,對方就撲通一聲摔到了地上。


    男人罵罵咧咧爬起來,剛想動手,司機就跑了過來。


    “大少!”陸令均的司機不僅是司機,還是保鏢,五大三粗看著就很能打。


    男人哪還敢廢話,扶起自行車飛快地騎上跑了。


    “大少,謝謝你!”沐涼月顧不上撿東西,匆忙追了上來。


    她淚盈於睫,感動於陸令均的出手相助。


    陸令均微頓,“你哭什麽?”


    “沒有,就是覺得大少真是一個溫柔的人啊。”沐涼月說完,愣了一下。


    大少本來就是個很溫柔的人……可直到劫持案發生後,一切都變了。


    曾經宛如春風的人,突然變得冰冷殘酷起來。


    旁邊的車子在按喇叭,提醒他們快走不要堵住道路。


    陸令均沒有多說什麽,轉身上了車。


    “大少,我給你的藥記得要吃啊!”沐涼月衝著車子喊。


    那是她特地為他做的藥丸,跟著中醫館的醫生學推拿針灸時,幫忙免費打工了一個月,別人才教她的。


    這個藥丸主用的一個藥材是千金子,正好她小時候家裏人治胃病就用的這個,效果非常好,所以她才放心給陸令均食用。


    希望大少的胃病能夠快點好起來。


    ——


    陸思簡都吃完了一份蛋糕,才等來了沐涼月。


    “什麽事情這麽高興?”她明知故問,畢竟剛剛去洗手間,就在樓上看到街邊發生的事。


    “沒什麽。”沐涼月本能地不想說陸令均的事。


    “對了陸小姐,這是我的作品,您可以看看,希望對您有幫助。”沐涼月把帆布包裏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她雖然出身貧困,藝術造詣卻很高。


    當初憑著努力考上了法學係,後來誤入學校一個老院子,被一個奇怪的老頭抓住幫忙畫了半天的畫。


    後來她才知道自己天生色感好,眼睛可以分辨普通人看不到的很多顏色。


    對方給她結了工資,又要她下次繼續來,沐涼月就這麽被上班了。


    三年過去,她的畫功突飛猛進,老頭才突然告訴她,他是藝術大師吳卿風教授,要收她當關門弟子。


    沐涼月拒絕了,她法學方麵學得很吃力,哪還有心情修第二專業,萬一拿不到畢業證才要完蛋。


    不過倒是可以幫助陸思簡,畢竟陸思簡得上學,這個時候指望高考不現實,倒是可以考慮走藝術路線。


    畢竟陸思簡學了很多年的古畫,以前也拿過獎。


    陸思簡:“謝謝你啊,涼月。”


    她忽然撚住了一張紙,上麵是一張猙獰的鬼臉,還有鮮紅的去死兩個大字。


    沐涼月看到臉色都變了,急忙搶過來撕碎扔到垃圾桶裏。


    “你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嗎?”陸思簡神色嚴肅了不少。


    沐涼月搖頭:“沒有的事。”


    “你沒必要替壞人遮掩,遇到事情說出來大家才能幫助你。”


    沐涼月猶豫了一下,才無奈地笑了笑,“隻是惡作劇而已,真不是什麽大事,我都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處理。”


    陸令柏剛剛低頭在發信息,沒有看到那張紙,也沒當回事。


    【什麽惡作劇,這是何家人在搞她吧?】


    【雖然何家宴席的劇情改變了,我也沒有跟何家站在一起,但是該有的麻煩還是找上門了。】


    聽到這裏,陸令柏急了,輕咳了一聲說,“涼月,你有事一定要說!”


    “真沒事!”沐涼月還是搖頭。


    已經欠了陸思簡救命之恩了,她不想虧欠更多。


    再說了,那個男的不是第一次找她麻煩了,今天在撞到她的時候,還小聲說了一句話。


    “——賤人,誰讓你覬覦別人的未婚夫的?”


    不知道為何,當時她的心都漏跳了一拍,腦中第一時間浮現了樓宵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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