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雖然和白霽月交好,但過去五年多的時間裏,她來白家的次數,屈指可數。


    不說她,就連白霽月自己,也不太願意在自家待著。


    原因也不複雜,隻是因為白家...太過沉悶老派。


    獨棟大洋墅,從外麵看好像和別人家沒什麽不同,一進門,立刻就像是穿越到百年前的民國。


    家裏所有家具都是木頭的,包括地板、樓梯、部分房間的牆麵。不是淺棕紅色的紫檀,就是金黃流光的海南黃花梨。


    聽霽月說,她家單是這些木製家俬,算下來就得上億。


    其次,各種擺設裝飾物,也全都是帶著濃濃歲月氣息的東西。


    別人家裏的、可能隻是單純的複古,白家的,是正兒八經老物件,每一樣,都能說出淵源來。


    夏至膽子小,回回來白家,總覺得陰森森的。


    生怕哪個大紅櫃子忽然自動開門,鑽出個穿旗袍的鬼魂出來。


    而且她家裏的工人,全都穿灰藍色的改良旗袍、中山裝,走路不帶響。


    綜上,夏至不愛來白家,她害怕。


    但很諷刺的是,這麽死板的白家,家裏兩個小孩一個比一個離經叛道。


    白大少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頂級紈絝,白霽月也是,家裏花了大錢送她去美國知名大學,但她幾乎都待在國內,一點也沒有上進的心思。


    所以,白家才會這麽重視裴月玄這個外甥。


    看這架勢,大有將來讓他把白家一起繼承了的趨勢。


    之前霽月說,白家和裴家決定在一個月內,給裴月玄定下婚事,算下來,現在差不多到時間了。


    怪不得月玄哥哥帶她來白家,估計就是來表態的,


    但,真的會這麽容易嗎?


    夏至可不認為,月玄哥哥的母親,圈子裏出名性格強勢的白女士,會同意。


    果然,當裴月玄牽著夏至的手,進門後來到茶室,便看見了坐在白女士身邊的...


    王曼。


    夏至嘴角微微上揚,垂下眼睫。


    王大小姐,果然沒有令她失望。


    *


    裴月玄在夏至以外的所有事情上,都十分淡定。


    隨意掃了一眼王曼,像隻是看到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他依然牽著夏至的手,和長輩們打招呼,


    “阿婆,母親,舅舅,舅媽。”


    大家自然是提前收到裴月玄消息的,看到夏至,都不驚訝。


    夏至也微笑著和白家人打招呼,像從前一樣,沒有什麽拘謹的。


    白奶奶年紀大了,雖然是一位很古板的老人,但非常喜歡夏至,畢竟哪個老太太、不喜歡想香香軟軟的漂亮小女孩呢。


    拉著夏至的手,噓寒問暖。


    王曼在旁邊看著,臉色更加難看。


    她今天來白家,特地打扮的非常端莊。


    一身純白色的套裙,裙擺過膝,領口係煙灰色的絲巾,頭發盤成精致的發髻,別提有多端莊了。


    結果白奶奶隻是隨意跟她點了點頭而已。


    夏至呢?穿得是什麽東西!


    一條桃粉色的針織裙,裸色高跟長靴,露著一雙白花花的腿。肩上披一條白色流蘇披肩,看起來就很風流、弱不禁風的感覺,很不正式。


    偏偏白奶奶喜歡的不行,一個勁兒的誇她水靈。


    王曼撇了撇嘴,求助的看向白女士。


    她們這樣的人家,談婚論嫁都是父母做主的。


    有白女士站在她這邊,王曼心裏還算有底。


    “月玄,”


    果然,白女士放下茶杯,


    “我今天正好碰到王小姐,就請她一起回家坐坐。以後大家是一家人,你們應該多親近親近,而不是...”


    白女士看了夏至一眼,繼續道,


    “而不是,繼續任性而為。”


    *


    這麽直白的話,在要講究體麵的上流社會,已經算是當麵打夏至的臉了。


    要是夏至以前的性格,肯定下巴一抬,哼一聲,轉身就走。


    但此刻,她‘像一隻受驚的小鹿’,


    身體輕輕瑟縮了一下,往裴月玄身後躲了躲。


    一副嬌滴滴咬著唇,委屈巴巴的模樣。因為嚇到了,茶杯裏的茶水、都溢了兩滴在手指上。


    “母親說的話,我聽不懂,以後是一家人...”


    裴月玄低著頭,仔細的,幫夏至擦幹淨手上的茶水,


    擦幹淨了,才看向王曼,


    問道,“王小姐和我表哥在一起了?”


    對麵的白大少,正吃瓜看熱鬧呢,突然就被波及,嚇一大跳。


    王曼更是一愣,眼睛都紅了。


    裴月玄,也太不留情麵了,他這樣的君子,怎麽能問出這樣刻薄的話呢?


    白女士臉色瞬間垮了下來,將手中茶杯用力往茶案一放,


    看向裴月玄,


    “怎麽,我不能做你的主?”


    *


    裴月玄冷著臉,壓著情緒沒回應。


    今天帶惹惹回來外婆家吃飯,並不想讓她不開心。


    有什麽事,等吃完飯送惹惹回家後,再談。


    白舅舅看了自己最愛的親親外甥一眼,立刻開口,


    “這是幹嘛呢,還有客人在呢,時間差不多了,準備吃飯吧。”


    白大少爺跟著打哈哈,


    “就是呢,我都餓死了...咱們快去餐廳吧....”


    白家四口,扶著白奶奶,趕緊溜了。


    白女士冷哼一聲,拉著王曼,也出了茶室。


    “月玄哥哥...”


    夏至泫然欲泣的看著裴月玄,


    “我要不...還是走好了...”


    哪個男人能接受,自己寶貝的心上人,這麽受委屈!


    裴月玄將夏至摟緊懷裏,自責的安撫她的情緒,


    “惹惹別怕,如果我的終身大事、別人能做主,我怎麽可能現在都沒訂婚。”


    “ 我母親那邊,我會妥善處理,你不用理。安心留下來吃飯,今晚舅媽特意親手做了蜜釀乳鴿,是你喜歡吃的。”


    “別怕,有我在。”


    嬌豔欲泣的美人,點了點頭。


    依賴的,在男人衣襟輕蹭。


    將他皮膚下麵的心髒,一起軟化。


    *


    白家吃飯,連每頓飯有多少個菜、都是規定好的。


    今晚是慶祝節氣的晚餐,就必須是熱菜16道、涼菜12道,外加4道湯品糖水。


    長方形的餐桌,夏至右邊是裴月玄,左邊是白霽月。


    白女士帶著王曼坐在對麵,白大少故意使壞,挨著王曼坐下,然後朝夏至眨了眨眼。


    所有人的餐桌禮儀都很好,倒不是說刻板的一言不發,也會低聲說笑交談。


    白家兄妹都是夏至這邊的,全程助攻。


    白霽月:“每次隻有惹惹來,我才能嚐到媽媽煮的菜,哎,惹惹就是比我受歡迎。”


    白大少:“哎?奶奶還記得嗎?當年夏夏第一次來我們家,被門廳那副刺繡嚇到了,躲到奶奶懷裏哭鼻子呢,可給我樂的!”


    白霽月:“那幅仕女刺繡,我從小就害怕!奶奶根本不理我,惹惹說害怕,立刻就換掉了...”


    白大少:“我記得小時候,不是有位風水大師經常來家裏做客嗎?當時就說阿弟是個少見的癡情種命格,一生隻有一朵桃花,從一而終。如果錯過了,就隻能孤獨終老...夏夏,你可別拋棄阿弟啊...”


    ...


    裴月玄,全程淺笑聽著。


    注意力全在夏至身上,一眼都沒有看對麵的王曼。


    一頓飯下來,王曼幾乎沒怎麽動筷子。


    夏至偷偷看了她一眼,不愧是大家閨秀,表情管理和情緒管理絕佳。


    即便被裴月玄和白家兄妹無視,也依然端莊極了。


    於是,夏至放下筷子。


    伸手端水杯的時候,‘不小心’,將手邊的的燉盅碰翻。


    粘稠的湯汁、滴落在她腿上的餐巾上,嬌弱的輕呼一聲,


    “呀,好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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