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特裏安船長,海岸急報!十五個港口同時遭到大規模海獸襲擊!”


    “什麽!”


    潛伏深海的異獸對岸上的人類發起了總進攻,此時各港口的海岸線已經被獸潮淹沒,極地人民的生命危在旦夕。而前去搜尋塞壬下落的突擊隊下落不明,迪特裏安必須要作出決擇。


    “卡謨拉,你帶幾艘救援快艇在這片海域繼續搜救一會兒,若超過30分鍾還沒有任何消息就追上來和我們會合。其餘船員聽令,讓亞特蘭蒂斯號立刻返回聯合總部,讓燈塔優先去支援海岸居民,動作快!”


    迪特裏安的這個決定其實已經相當於放棄老船長他們了,因為居民們的生命更重要,他必須要把北境聯合的主力全部調去救援極地人民,這點利弊都決定不了的話,戈亞船長會臭罵他的吧。


    亞特蘭蒂斯號開始全速駛離風暴之海,現在就指望零伊他們自己能對付得了塞壬吧。


    …………………………


    輕柔的觸感,嬰兒的啼哭,仿佛回到了出生的搖籃,一個關於家的幻覺在此誕生,但是家人在哪裏?誰是你的家人?


    零伊猛地睜開眼,但這次眼前不再是白色的天花板,而是不斷浮動的紅黑色流體。零伊突然發覺自己的四肢都被束縛了起來,數不清的粉色觸手正托著她,這裏難道就是塞壬的體內嗎?


    空靈的歌聲回蕩在整個空間內,在零伊看來那聲音簡直宛如天籟,它能輕易地使人沉醉,輕易地讓獵物放棄掙紮,但它實際上並沒有那樣險惡的想法,它所在做的隻是哼著一支搖籃曲,它隻求自己迷惘的同胞能獲得片刻的平靜。


    “快讓那該死的聲音停下來。”


    語言轉化成思緒,在零伊的腦海裏一閃而過。過了一會兒,搖籃曲竟然真的消失了。這東西竟然能聽懂人類的語言?不對,還是說自己竟然能和這東西心靈溝通?


    那些觸手是這世界上最溫柔的鎖鏈,它們完全沒有要傷害零伊的意思,卻又讓零伊無法掙脫離開。零伊瞥見了自己遺落在角落的刀,她要想辦法把武器拿回來,結果那些觸手直接把刀遞到了她麵前。


    “同胞,我們,回家。”


    話語突然閃過零伊的腦海,塞壬第一次和零伊進行了主動交流,零伊驚詫於這隻異獸的奇異,她以前從未聽說過這種能力。


    “你先把我放開。”


    觸手鬆了鬆勁兒,但最終還是沒有放開零伊,看來這東西還沒蠢到對自己的話言聽計從。


    “同胞,不要離開,這裏,家,留下。”


    “你為什麽稱呼我為同胞?”


    “因為同胞,就是同胞。”


    “……”


    “同胞,你為什麽不說話?”


    雖然能進行交流,但這家夥的想法似乎很不正常,它好像還沒完全理解部分詞匯的意思,零伊大膽地進行了嚐試,然後過了半天,塞壬才再次進行精神對話。


    “同胞,為什麽,殺死?”


    零伊表達了自己想要殺掉塞壬的想法,但是意外的,塞壬並沒有暴怒,它隻是對零伊表達了疑問,難道說它還沒理解死亡的意思嗎?


    零伊在腦子裏又嚐試了一下溝通,過了一會兒,塞壬體內的肉壁張開,露出了一個金色的核心,那就是塞壬的異核,零伊想要讓它把核遞到自己手邊,但是塞壬沒有這麽做,而且很快又把核收了回去。


    “同胞,欺騙,是什麽意思?”


    人要想控製腦子裏的想法是很困難的,如果說塞壬真的和自己思維共通,那零伊就不能對其有任何的欺騙,而塞壬一旦理解了欺騙為何物,那一切就都完了。


    零伊開始試圖放空大腦,或是去想別的轉移注意力。但是,該想什麽呢?一個人的臉漸漸浮現在零伊的腦海中。


    “同胞,那不是,你應該,融入我們,隻有我們,是一體的。”


    塞壬對零伊剛剛的轉移注意力很不滿,它漸漸加大了對零伊束縛的力量,零伊覺得自己的胳膊快被擰斷了,可塞壬沒有原諒她的意思。


    “同胞,皮囊,束縛,解脫,思維,回歸,整體。”


    塞壬的觸手突然發起攻擊,十幾隻觸手直接插進了零伊的體內,但它的態度看起來還是那麽和善,就好像這不是傷害零伊,而是在幫助她。零伊要是再不想想辦法,塞壬肯定會把她的皮扒下來的。


    就在此時,那個熟悉的聲音傳進了零伊的耳朵裏。“零伊,零伊!你在這裏嗎?我馬上,救你出來!”


    是沃倫特!他為什麽沒有離開?潛水服裏的氧氣不應該夠他支撐到現在,他到底是怎麽找到自己的?一係列和沃倫特有關的想法出現在了零伊的腦海中,這些想法也同樣傳入了塞壬的腦子裏。


    “沃倫特?有機生命的無機造物,生命,低劣的模仿,清除!”


    塞壬突然暴怒,它從體內長出了幾十條觸手襲向了沃倫特,盡管沃倫特全力閃躲,但最終還是不幸被塞壬擒住了,塞壬打算把沃倫特四分五裂的想法也傳進了零伊的腦海中。


    “不許動他!”


    零伊的意誌從所未有的堅定,塞壬的觸手像是很不情願,但最後卻不得不放開。


    “同胞,情緒,生氣……”


    “給我閉嘴!”


    零伊的瞳孔漸漸變紅,部分紅黑色的流體也從她的體內開始湧現,但是這次她拎住了自己的意識。塞壬的體內翻湧,它表現得無比痛苦。


    “同胞,不要,離開……”


    塞壬似乎失去了對自己的觸手的指揮權,它的聲音逐漸被零伊腦內的想法壓了下去,那些觸手不聽使喚地糾纏在一起,兩個意識開始對抗。零伊的想法漸漸占據上風,觸手扒開塞壬的肉壁,將其核心完全暴露了出來。


    這是一場精神上的對峙,零伊指揮觸手執起自己的刀刃,然後對準了塞壬的核心。但是塞壬拒絕那麽做,它極力抵製零伊向它灌輸的想法,這明明是它的觸手,它卻無法感受到它們,它想讓觸手們把刀放下,刀刃也確實偏了幾分。


    可零伊沒有作罷,她開始指揮觸手將那些不服從她命令的觸手斬掉,過了一會兒又一刀對著塞壬的核心砍了下去,但是這一刀沒有砍中,那些剛才被斬掉的觸手很快又長了出來,刀被奪走後丟了出去。


    “同胞,住手,不要…”


    零伊不顧塞壬的哀求,她現在的想法就一個—殺戮!


    終於,所有的觸手擰在了一起,它們聚合成一支長矛,然後一瞬間全部捅向了塞壬的核心!


    刹那間,塞壬的肉體開始萎縮,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喊從它體內發了出來,淒厲無比的哀嚎傳遍了整片大海,這是一曲生命哀歌的收尾,一個同胞死前最後的絕唱,零伊被這恐怖的聲響當場震穿大腦,當場昏厥了過去。


    …………………………


    海上的水龍卷頓時消散,被海水卷上天的東西也紛紛落入了海水中,其中就包括救援隊的人。


    塞壬的絕唱同樣傳遍了海岸,正在與極地戰士們血戰的異獸們立刻停止了進攻,開始向深海撤退,戰士們都沒搞懂究竟發生了什麽。


    沃倫特同樣聽到了這聲音,但他似乎沒受到什麽影響。他發現正在沉入海底的零伊後,立即加速衝過去抱住了她,他必須要把她救回岸上。而戈亞.蒙洛夫和征戰小隊的人當時也在那附近,盡管氧氣量已經見底,他們依舊沒有放棄搜索失蹤的零伊和沃倫特,所以塞壬最後的聲音也波及到了他們,在水中失去意識的話,那麽下場就隻有一個了。


    此時沃倫特腳上的推進器已經壞掉了,他隻覺得水麵離他越來越遠,此時如果他放開懷裏的零伊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就算叫他去死他也沒有放開她的理由,就在他以為零伊和他就要一起葬身海底時,一股力量突然抵上了他的後背,開始把他往水麵上推。


    沃倫特被神秘的力量一直推上水麵,他摸摸自己的身下,竟然是先前那隻被零伊救下的小彩斑鯨!更驚喜的是,那些同樣沉入海底的同伴們也一個又一個被救上了水麵,白色的花斑墊在人們的身下,那便是彩斑鯨的報恩的顏色。


    一群彩斑鯨在關鍵時刻現身,救下了即將被海洋吞沒的眾人。所以說萬物有靈,很多東西真的並非是人類的特權。


    彩斑鯨群護送昏厥的人們到達了最近的海岸,在臨別時,它們還向沃倫特拋了一個水花,這或許也是人類最後一次見到這些水之精靈了。


    …………………………


    “船長先生,我們勝利了,我們勝利了!”


    獲救的居民們彼此擁抱痛哭,筋疲力盡的戰士們癱倒在地,他們也終於放鬆了一口氣,極地的人們似乎都在慶祝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但是迪特裏安還是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雲凝固在了天上,象征風暴的黑色不僅沒有消退反而還有擴散的趨勢,驚雷在烏雲中醞釀,它們並非等待退場,而是在靜候一個更為驚豔的開場。


    山川靜默,寒意激增,此刻,才真正像是那暴風雨前片刻的寧靜。


    一個老人走向岸邊,碾過整個極地上空的烏雲映在他的眼中,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想起了那埋藏在他心中最根源的恐懼,眼淚基於生物本能地流了下來,他卑微地仆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詞:“不…不要!請海神原諒,請您原諒,求求您放過人類吧,請您放過這裏的人們吧…”


    “船長,不對勁,海裏麵,好…好像有什麽東西。”


    “報告,73號燈塔遭遇襲擊!”


    “報告,62號燈塔遭遇襲擊!”


    “報告……”“報告……”“報告……”


    轉眼間,紅點鋪滿了迪特裏安麵前的整個熒幕,包含全部四片海域,多達24座燈塔同時遭到了襲擊。


    一聲驚雷炸響海麵,在所有人心中敲響警鍾,暴雨傾瀉而下,讓每個人內心都無法平靜。一聲絕唱傳遍深海,喚醒了,那沉睡在深淵之中最古老的生靈。


    此時沃倫特將隊友們都安置好了,他注意到天邊的不對勁,向著遠海瞟了一眼。


    “那是…什麽…東西?”


    佇立於萬川之上,橫跨四海之域,項上水晶圈,遍體寒晶甲,投下的陰影足以壓垮冰嶼,呼出的寒氣足以凍結世紀。它就是萬千生靈的終點,是能夠吞沒整個食物鏈的存在,人類史上遭遇到的體型最大的生物,大災厄—“利維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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