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雕梁畫棟卻又透著幾分旖旎的茶滿樓中,清辭如同一株遺世獨立的玉樹,靜靜佇立。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玉佩上,思緒仿若飄向了那遙遠的往昔,許久之後,才緩緩啟唇,聲音清冷而又堅定:“這玉佩,乃我所有。”


    一旁的老鴇她的雙眼瞬間瞪大,臉上的神情先是驚愕,而後轉為無盡的激動。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仿佛風中搖曳的殘燭:“少主?老奴拜見少主。”雙腿一軟,便直直地跪了下去。淚水如決堤的洪水,從她那滿是歲月溝壑的臉上肆意流淌,打濕了胸前的衣襟。


    清辭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弄得微微一怔,眼中滿是疑惑,“你是?”


    老鴇的手不停地在臉上擦拭著縱橫交錯的淚痕,激動得嘴唇也在哆嗦:“少主,老奴是顏姨啊!”


    清辭聽聞,眼中的驚訝如洶湧的潮水般噴薄而出:“顏姨?您是顏姨?您怎麽變成如今這般模樣了?”他緊緊盯著眼前的老鴇,目光中滿是難以置信。


    在他的記憶深處,顏姨的模樣雖已有些模糊,但絕不是眼前這般。顏姨曾是母親身邊最貼心的侍女,時光雖如白駒過隙,一晃已過十五年未曾相見,可記憶中的輪廓怎會相差如此之多?


    “少主您稍等片刻。”顏姨說完,轉身匆匆走向梳妝台。她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拿起一方帕子,輕輕蘸取卸妝用的脂膏,一點一點卸下臉上那厚重得如同麵具的妝容。每抹去一層顏色,仿佛就揭去了一層歲月強加於她的偽裝。


    而後,她又快步走向屏風後麵。不一會兒,輕微的腳步聲傳來,當她再次從屏風後走出時,已然如同換了一個人。先前那濃妝豔抹、滿臉皺紋且身形膀大腰圓的模樣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看上去三四十歲的女子。歲月似乎格外眷顧她,並未在她臉上留下過多深刻的痕跡。她的肌膚雖不再如少女般嬌嫩,卻透著一種曆經世事的沉靜與溫婉。眉眼之間,依稀還能看出當年的模樣。


    清辭的嘴唇微微顫抖,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顏姨,真的是你。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顏姨微微仰頭,目光仿佛穿越了重重時光的迷霧。“十五年前。皇甫老將軍在皇城外上,慘死於萬箭穿心之下。少主您也在那混亂中不知所蹤。皇後娘娘,那麽溫柔善良的一個人,被皇上無情地打入冷宮,從此香消玉殞。


    皇甫一家遭受流放之苦,曾經的輝煌如過眼雲煙般消散。鍾離淵本不想輕易放過皇甫家。但十萬皇甫軍隨著老將軍的離去後,竟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十萬大軍可都是精銳之士啊,個個以一當十。鍾離淵妄圖讓這支軍隊為他所用,他不敢將皇甫家趕盡殺絕,畢竟皇甫家世代忠良,深受百姓愛戴。若真的滅了皇甫家,定會讓百姓心寒,令臣子失望。


    而他苦苦尋覓的兵符,正是少主您手中的玉佩。皇甫家的奴仆們也被無情地販賣至各地,生死未卜。老奴我也是在曾經受過皇甫家恩情之人的幫助下,才勉強救下了一些人。為躲避那鍾離淵的追查,我們如同驚弓之鳥,隻能逃至辰國。


    在這異國他鄉,我們隱姓埋名,開了這家茶滿樓。少主,這茶滿樓表麵是供人尋歡作樂的青樓,實則老奴一直在暗中打聽尋找少主的下落。這麽多年,老奴從未放棄過,每一個日夜都在期盼著能再次見到少主。如今,終於讓老奴盼到了,老奴此生已無憾了。”顏姨一邊回憶,一邊緩緩訴說著,聲音中飽含著無盡的滄桑與思念。


    清辭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心中滿是震驚與感慨。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原本想拆掉的茶滿樓,竟會是自家產業。


    “那蘇白呢?”清辭的眉頭微微皺起,滿心疑惑地問道。


    “少主,蘇白是蘇管家的兒子啊。你們小時候曾一起讀書習武,他未曾改名,這麽多年來,一直都在努力尋找您。如今他那花魁之名聲名遠揚,老奴想著,以你和他的情誼,你聽聞後定會找來。”顏姨耐心地解釋道。


    經顏姨這麽一說,清辭閉上眼睛,在那封存的記憶深處努力搜尋。一幅幅畫麵在腦海中閃過,終於,他想了起來。他記得蘇白曾說過,以後若他成了皇帝,蘇白便要做他手中的劍,為他衝鋒陷陣,披荊斬棘。


    “對了,少主,您如今住在何處?當年又是如何躲開鍾離淵追查的?那個拿著您玉佩的小少年是誰?蘇白跟著他走了,如今他在何方?”顏姨的臉上寫滿了關切,目光緊緊地鎖住清辭。


    清辭想到早上還差點把蘇白給拍死了,此刻蘇白還躺在床上呢。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那不是什麽小少爺,是長平公主。當年是辰國皇帝救了我,如今我是長平公主的駙馬。蘇白在公主府做管家。”


    顏姨點了點頭,她也聽聞過長平公主。雖說外界對公主的名聲不太好,但隻要少主喜歡,那在她眼裏就是好姑娘。


    顏姨聽聞清辭已成親,臉上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如同春日盛開的繁花:“沒想到少主都成親了,這真是太好了。不知道公主是否已有身孕?老奴是不是很快就能抱到小主子了?”


    清辭那剛毅的臉龐瞬間泛起紅暈,如同天邊的晚霞。他微微握拳,放到嘴邊,輕咳一聲,以此緩解尷尬。


    顏姨見他這般不好意思的模樣,忍不住咯咯直笑,笑聲在這茶滿樓中回蕩,仿佛驅散了多年來積壓在心頭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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