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省城三天了,金熠和項海瀾盯了招生辦錢股長三天,毫無收獲。


    老錢就是做主把金熠等人刷下來的招生辦幹部,冤有頭債有主,找事也得往他身上找。


    人的行事多受利益驅使,錄取名額有限,來之前兩人猜,老錢這麽做定是有人買通了他,刷下來二十多個,再頂上去二十多個,一個名額就算賣上五百,二十個就是一萬塊錢。


    七十年代末的萬元戶,相當於後世的百萬富翁。


    項海瀾繼續發揮親和力,打聽了招生辦的一位大姐,發現還真不是這麽回事。


    老錢是知行合一派,他就是認為壞分子的狗崽子不該上大學,該跟其老子一樣被鎮壓一輩子。他沒收錢,更沒塞人,他不為私利。


    不會是裝的吧?


    小項故技重施,裝成街道辦事員去老錢家走訪。


    單位分的筒子樓,麵積還不到四十平米,擠了一家五口,老伴還有病。


    別看是城裏的,那個充斥著藥味的家,看著還沒紅旗大隊一般人家日子過得好。


    除非老錢收了贓款,在外麵養小老婆,他就是個廉潔的人民公仆。


    周圍鄰居也證實了,老錢不抽煙不喝酒,一下班就回家給老婆做飯,是筒子樓裏數得上的好男人。


    反腐這條路走不通,沒腐敗還怎麽反?


    雖然搞栽贓嫁禍,他們很熟練,但麵對老錢這樣的你怎麽給他栽上贓?


    往他屋裏丟本違禁書?


    78年元旦已過,社會風氣越來越鬆弛,一般的書政府都不管了。


    給他抽屜塞點錢?


    多少是多呢?以老錢的為人,塞錢不一定有人信,拿了錢要為人辦事,他也沒徇私。


    項海瀾也沒轍了,趴在旅館床上不想動彈,“除了田起凡和陶光明這樣的純種賤畜,人吧……大部分沒有絕對的好,也沒有絕對的壞。”人太複雜了。


    金熠靠在床前的木椅子上,雖然沒說話,但也認同小項的有感而發。


    雖然他們有些小聰明和小手段,但世界也不是獨獨圍著兩人轉的。搞定了田起凡,他們就有些想當然,這是不應該的。


    錢東來不是田起凡,不能對他用黑手段,更不能把人殺了。


    到底該怎麽辦呢?金熠難得發愁。


    與其說上大學,不如說他更想回滬市,但不上大學就回不了滬市,總而言之,還是要把錄取名額弄回來。


    房間靜悄悄,兩人一個躺著一個坐著,都在頭腦風暴。


    是金熠率先打破沉默,“玩陰的不行,那就明著來吧。”


    項海瀾一下坐直了,瞬間領會了金熠的意思,“把事情鬧大。”


    她陷入了穿越前的認知盲區,二十一世紀第二個十年,紙媒全麵衰退,取而代之的互聯網媒體鎮日喧囂,靠博眼球的假新聞,胡亂拚湊的抄襲內容獲取流量。 媒介公信力在她心中早已消失殆盡。


    現在不一樣,即將進入改開元年,社會的一切力量都是昂揚向上的,尤其是報社,社會思潮觸底反彈,他們一改往日的古板教條,從報道的用詞和內容就能看出來。


    “不找省媒。”小金總是會抓重點,“找央社的駐省記者。”


    “聽你的,咱倆的聲量還不夠,得喊外援來。”項海瀾提建議。


    “我去發電報。”


    金熠去郵局給陳正道發了電報,讓他帶上陸遠和韓春梅,來省城伸冤,這三人一個比一個會說,他們五個人加一塊總能把事情鬧大。


    陳正道幾個過來最快得第三天早上,時間不等人,小項和小金查到了辦事處的地址。


    跟省報共用一個大樓,央社常駐省城記者站的人不多,總共5人,在一樓有個大敞間辦公。


    不愧是報社,傳達室老頭相當警覺,項海瀾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問出這麽多。


    倒是不白來,兩個部門擱一塊辦公,最鬧心的其實是省報,地方事地方解決,碰上來告狀的,傳達室老頭能勸退的勸退,不能勸的都往省報那引。一個宗旨,不能把家醜暴露在央社麵前。


    闖關需要策略,他們得好好合計一下。


    讓兩人沒想到的是,不光陳正道三人來了,宋霞,蔣楠竹……紅旗大隊的知青不管考沒考上大學,全都坐火車一塊來了,大家都想為錄取中的歧視行為貢獻反對聲量。


    項海瀾挺感動的,雖然生活在一起難免有些摩擦,但多年同甘共苦的情誼,早已是這些知青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坐了一宿硬座,大家都挺疲憊的,金熠掏錢在火車站附近的國營餐廳請大家吃了一頓早飯。


    飯後找了個人少的公園,小項給大家派活,“佟姐你在報社大門口裝病,趙姐和肖姐你們去找傳達室老頭求助,裝得嚴重點,讓老頭無暇分心。”


    “沒問題,我們平時裝病連你爸都能騙過。”


    項海瀾氣笑了,“這也算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她又環視了其餘人一圈,“剩下的人由金熠帶路,快速跑到大樓裏,進門右轉,最裏麵一間,別跑錯地了。陳正道你是受害者,你來主講。”


    項海瀾把早前準備的表揚信,簡報交給了他,“陸遠,你補充,聲情並茂一些,但也別太過,太激動惹人煩。韓春梅,你別急,你的事最後說,咱不怕查,頂你名額的人就在那,跑不了。”


    “我們在火車上準備了一路,不會出岔子,你放心吧。”陳正道收起邪氣,看著挺像個倒黴蛋的。


    “再等一會兒。”金熠不讓大家立即行動。


    報社的上班人群都進了大樓,但也有個別遲到的,大門口的人還沒斷流。


    “沒人了,佟麗,你們先出去。”


    果然平時沒少裝,三個女知青把看大門老頭唬得一愣一愣的,拽著老頭背對大門口,其餘人腳步放輕,快速跑進報社大院。


    有出門采訪的記者正在車棚推車,看到一下進來這麽多人,剛要大聲喊話,立即被兩個男知青捂住了嘴。


    人多就是好。


    央社記者站站長楊陽剛給搪瓷茶缸灌滿水,就被一群人闖進門。嚇了一跳,差點燙了手。


    一個胡子拉碴的男青年摟著他就開哭,“記者同誌,我有冤情。”


    為啥不摟別人,他們一共五個人,倆男記者出差采訪去了,隻有他和倆女記者在辦公室寫稿,女的沒法摟。


    項海瀾使勁掐了陳正道的胳膊,讓你別演太過,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陳正道情緒上頭,哪管那麽多,眼淚和大鼻涕齊飛,鼻涕水都滴表揚信上了,氣得金熠想把他踢出辦公室。


    旁邊陸遠要插話都找不到機會,就聽他一個人嘚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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