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大誠和項海河兩父子被逗得嘎嘎樂。


    別人不清楚,項大誠這個大隊長一年中總要主動或被動地去幾次知青點,也進過他們的夥房,對知青的做飯水平可不敢恭維,大部分比孩他媽都不如。


    “我就納悶了,你們那裏那麽多人,怎麽就挑不出幾個能做飯的,不會就跟咱大隊的人學學唄,這都多少年了,看你這樣,飯包都沒吃過,人隔壁解放大隊的趙知青廚藝就練出來了,連鍋包肉都做得像模像樣,溜肉段做得也好,快趕上大廚水平了。”


    可能是風氣使然,紅旗大隊的知青格外抱團,但也更加封閉排外。


    項大誠先前提過幾次意見,跟村裏人多交流,對他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全被當成了耳旁風,漸漸就不說了。


    幾年過去了,知青點快獨立成一國了。


    金熠張開血盆大口,咬了口手裏的大飯包,立即抬頭,雙眼睛晶晶亮,好吃!


    項海瀾回他得意一笑,讓你們固步自封,錯過了多少東北美食。


    飯包的精華在土豆泥和雞蛋醬,給米飯附以糯性和鮮度,脆香的花生米,辣椒圈,酸豆角,大蔥是點綴,白菜葉則是特色,微微帶甜的大白菜中和了粘糯飯包餡的鹹,讓口感更加清新。


    最適合在秋老虎肆虐的中午吃大飯包。


    金熠從小教養在,張著血盆大口吃飯包也看不出猙獰,吃的速度還不慢,一個下肚,看向項海瀾。


    項海瀾會意,趕緊又給他卷了一個,吃肉沒有,飯包管夠。


    大家專心對付手裏的飯包,隻有項海瀾因為心裏有事,有些心不在焉。


    項家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飯桌上有啥說啥,對家人這些天的動態,她再清楚不過。


    項大誠最忙,統管上到水利工程規劃,下到自留地糾紛,間或還要跟偷奸耍滑,磨洋工不幹活的大懶蛋子們鬥智鬥勇,一天下來口水都說幹了。要是有微信步數,保管是每天不下於三萬步的忙碌。


    王春花則專心喂豬,不是在割草,就是在割草的路上,最近大隊母豬產房傳喜訊,喜獲十二頭小豬仔,把她高興壞了。


    三哥海河不愛上學,就愛種地,做木匠活,邊吃飯包邊抱怨,上麵不道德,好好的地不讓種水稻,非種春小麥,害他吃飯包都吃不盡興。


    三嫂最近對染布的熱情有增無減,讓倆兒子把地裏最後一批天天兒全部摘回家,把三哥的勞保手套全都染成了粉色。最近準備對白布下手,要趕在秋收前,把她娘家妹妹結婚要穿的衣服染成豔粉色。


    至於倆小孩,7歲的愛國掉了一顆門牙,成了說哈漏風的小豁牙,掉的牙舍不得扔,跟她要了個粉盒裝起來。跟火車裏收集腳皮那位的愛好有一拚。


    公社定期會給村裏的周大夫發塔糖,小愛民吃了塔糖,昨天好一頓哭,被自己拉出的蛔蟲嚇壞了。


    項海瀾還是想不明白,他們是再普通不過的東北農家,平凡且和樂美滿,當然也有鬧心事,比如父母從不在她麵前提大哥,心裏的疙瘩短時間內下不去。


    會有什麽事呢?內部矛盾可能性不大,外因呢?


    項海瀾把目光對準了原主相中的外人。


    金熠早就發現項海瀾在走神,兩人視線在飯桌上交匯。


    又來了,虎斑貓的眼神。


    飯後,不等他去老房子幹活,項海瀾果然找上來,遞給他一杯水,示意他喝掉。


    小金不疑有他,仰頭就幹了,“什麽東西,這麽苦?”


    “耗子藥。”


    金熠:“……”前兩天他剛用完的調侃,還能被還回來?


    “祛火的,對你身體好。”其實是腸蟲清兌的水。


    愛民吃塔糖提醒了她,現在殺蟲劑沒有普及,有機農家肥蟲卵很多,生吃白菜葉其實不安全,春秋兩季最好各吃一次打蟲藥。


    吃了現代打蟲藥,蟲卵基本都在腸道消化了,看不出成蟲,她就不告訴他喝的是什麽。同樣辦法,可以在家人身上再用一次。


    她也沒瞎給他吃藥,昨天愛民嚇哭時,她問過這位今年吃沒吃過藥,回說沒吃。


    虎斑貓進步了,提要求前先賄賂對方一番。雖然對方不知道她賄賂的一杯苦水是個啥。


    項海瀾把金熠拖到小溪邊,拉他坐到用來砌橋的石板上。


    “小金同誌啊……”彎起大眼,小項同誌托起了長音。


    “打住,好好說話。”小金胳膊上的汗毛豎了起來,瘮得慌。


    “我想問問你,最近生活上有沒有遇到奇怪的事,或者奇怪的人。”


    “我遇到的野豬比人多,要我講講奇怪的野豬嗎?”


    大可不必。


    提到野豬,項海瀾可有話說,“你別抓,野豬肉我一點不愛吃,又幹又柴,又腥又臊。”


    這玩意雖然現在還不是二級保護動物,但也讓人沒有吃的欲望,家豬好吃,是因為在小豬仔時就被騸了,野豬天生天養,哪有人去騸它們。最愛洗泥湯澡,渾身都是寄生蟲,打蟲藥未必對付得了。


    “你想多了,你愛吃我也不會抓。”


    金熠被某人的厚臉皮打敗,野豬成群結隊,他隻有兩個拳頭,隻能做到驅趕,逮豬就算了。


    “真沒遇到奇怪的人和事?”項海瀾不甘心地又重複一遍。


    “你最奇怪,我那天問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小金翻起了舊賬。


    “我有說不出口的理由,”項海瀾團了拳頭給金熠作了個揖,目光懇切地道,“能告訴你我肯定說。”


    金熠盯著項海瀾的眼睛審視了良久,該怎麽形容這雙狡黠的慧目呢?


    小興安嶺有數不盡的鬆脂球,也許幾千萬年後,有鬆脂會入地化石變成琥珀。金熠曾聽過世的老獵人管琥珀叫“老虎的眼淚”。


    用老虎的眼淚來形容項海瀾的棕色眼眸,既怪誕又有趣。


    而項海瀾給他的印象就是怪誕。


    荒誕,古怪,離奇,就是因為這份與眾不同,他才會鬼迷心竅,答應她離經叛道的提議。


    怪誕的人是不是總在追求其他怪誕的人和事當養料?


    提到怪誕,金熠想到戴向晴,跟項海瀾不一樣,戴向晴在他看來頂多算是奇怪。


    得不到金熠的回答,項海瀾已經轉過身,低頭尋覓扁平的小石頭拿來打水漂。


    “蘋果是哪年成立的?”小金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項海瀾捏石頭的指尖瞬間泛白。


    調整好表情,項海瀾啼笑皆非地轉頭問道:“這是什麽奇怪問題?你個病句先生,蘋果跟成立有什麽關係?”


    “這個問題是戴向晴問的我,她說她能做預知夢。”


    項海瀾:!


    既然說了,金熠就全部說開,“她做夢夢到我死了。”


    項海瀾:!!


    “她還會相麵,說你有五個男人。”


    項海瀾:??


    “她說她有預感,紅旗大隊會出大事。”


    項海瀾:“……”這個我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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