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佛音寺召集用晚膳的鍾聲,隨著鍾聲的響起,散布在寺中各處的僧人們都朝著食堂走去。


    楊厄沒有貿然闖入寺內,而是降落在了山門外,靜靜地注視著山門。


    這裏還是和自己記憶中的一樣,隻是物是人非,師父已經離開了自己,也不知現在寺中住持是誰。


    邁步跨入寺內,楊厄心中竟湧現出一種回家的感覺。


    隻是這感覺在瞬間被一聲厲喝給打破了。


    “大膽妖魔,竟敢擅闖佛音寺!速速離去,否則本仙定斬不饒!”倆門神直接現身,擋住了楊厄的去路。


    楊厄嘴角抽了抽,一揮手,一道魔氣將倆門神直接擊潰:“瞎了眼不成!也不看看我是誰,掃人興致!”


    “渡心,你回來了。”一道沉穩的聲音傳入了楊厄的耳中,抬頭看去,不知何時,一名身穿袈裟的中年僧人已經來到了楊厄麵前,正一臉和善地看著楊厄。


    “覺遠大師兄?”楊厄頗為意外地看著這中年僧人:“現在你是佛音寺的住持了?”


    覺遠點點頭,道:“師父離開佛音寺時,將住持之位傳給了貧僧。”


    楊厄輕輕地“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慢慢地在寺內開始閑逛起來。


    覺遠也不說話,隻是陪著楊厄慢慢走著。


    一路走到演武場,楊厄笑道:“大師兄,還記得當初你教我習武,可嚴厲地很,我沒少挨你教訓。”


    覺遠會心一笑:“寶劍鋒自磨礪出,渡心定然懂得其中道理。”


    佛音寺不大,一會兒,兩人便將整個寺廟走了個遍,覺遠站定道:“要不去師父的禪房喝杯茶?”


    楊厄愣了一下,問道:“為何要去師父的禪房?”


    覺遠道:“當初師父離開時曾有交代,師父說,便當是自己親自招待渡心了。”


    楊厄的身上開始不自覺地發抖,覺遠的話一句句地刺痛著楊厄的心,難道通明大師從一開始就已經料定了結局了嗎?


    通明大師的禪房沒有絲毫變化,楊厄和覺遠麵對麵坐著,一杯香茗正冒著絲絲熱氣。


    楊厄沒有喝茶,低著頭說道:“師父……師父在仙界,為了救我……”


    楊厄說不下去了,覺遠卻依舊一臉坦然,道:“渡心不必為此難過,這是師父選的路,自然有師父的道理。”


    “可是師父已經死了,都怪我!是我害死了師父!”楊厄突然提高了音量,盯著覺遠,麵色變得有些猙獰:“大師兄,你想為師父報仇嗎?”


    覺遠將茶杯推到楊厄麵前,道:“報了仇,然後呢?”


    楊厄一愣,問道:“什麽意思?”


    覺遠笑了笑:“仙界會善罷甘休嗎?我們殺了天帝,然後仙界再找我們報仇,又有誰會因此殞命?此戰端一開,三界將再次生靈塗炭,冤冤相報何時了。”


    楊厄握緊了拳頭:“可是我放不下,你知道嗎?我現在每天都生活在仇恨之中,無時無刻不想著為師父報仇,你叫我怎麽辦?怎麽辦?”


    覺遠搖搖頭道:“我給不了你答案,但是師父可以。”


    楊厄又聽不懂了,疑惑地看著覺遠:“師父已經仙逝了,覺遠,你剛才難道還沒聽明白我的話嗎?”


    覺遠將茶杯拿起,遞入楊厄手中,道:“喝吧,等下茶涼了,就不好喝了。”


    楊厄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茶香順著咽喉沁入心脾,楊厄竟覺得自己的心情都沒這麽煩躁了。


    “這茶……”楊厄盯著茶杯,有些驚訝。


    “可要再來一杯?”覺遠笑道:“這茶也是師父為你準備的。”


    楊厄點點頭,將茶杯遞給覺遠。


    一杯接著一杯,直到月上中天,楊厄覺得自己的內心平靜了下來。


    覺遠站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渡心早些休息吧。師父的禪房雖許久沒有人用過了,可還是每日打掃,渡心可安心睡一覺。”


    楊厄似有所察:“這也是師父交代的?”


    覺遠看著楊厄,道:“師傅說,這是他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覺遠離開了,禪房裏就剩下楊厄一個人,楊厄這時才能夠觀察整間禪房。


    禪房內擺放的東西很簡單,幾本經書,一個香爐,幾件僧衣。


    “這是……”楊厄看見桌角擺放著五個玉瓶,走過去拿起一個,打開瓶蓋,一股藥香撲鼻而來。


    “好熟悉的味道。這是當年裝培元丹的玉瓶!師父還一直留著。”楊厄心中一陣溫暖,又湊近玉瓶,使勁地聞了一下。


    當初在煉丹房內的場景再次湧上心頭。


    “那就是說,狐伯伯說的都是真的了。人和妖一定要永遠爭鬥下去嗎?”


    “人與妖的是是非非早已是剪不斷,理還亂了,渡心,你也無需為此傷神,隻要堅守本心,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即可。人妖之爭,又有誰能管的過來呢?”


    “你與那狐小白,不就是人與妖嗎,但仍舊可以和諧相處,狐小白一家都待你很好,不是嗎?人有惡人,妖有善妖,是非對錯不是憑是人是妖就能判斷的。”


    “是啊,狐小白是妖又如何,她是那麽地可愛,又沒做過什麽壞事,為什麽一定要想成是敵人呢。我不是她的好朋友嗎,狐小白不是說讓我保護她一輩子嗎?我真的是想多了”


    師徒兩人在煉丹房內的對話,楊厄還記憶猶新。


    “師父,我辜負了你的囑托,小白妹妹不理我了。”楊厄苦笑著暗想道:“可是我想要為師父報仇,又有什麽錯呢?為什麽小白妹妹就不能理解我,不能支持我?”


    放下玉瓶,楊厄又看見牆上掛了一幅畫,不由得好奇地走了過去。自己離開佛音寺前,可不記得師父的禪房裏還有什麽畫。


    畫中的場景是佛音寺山門,一個年輕人背負著兩把劍,想要出去,而一名老僧正擋在山門處,不讓那年輕人出去。


    這畫不正是自己聽聞天居派要攻打天台山妖族,想要趕去救援的場景嗎?師父何時畫的這幅畫?為何要讓我看這幅畫?


    楊厄仔細地端詳著這幅畫,回想著當時的場景,想要理解通明大師的用意。


    “渡心,你可已經考慮清楚了,你這一出去,便是刀山火海,再也回不了頭了。”


    “師父,您教導徒兒要堅守本心,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這件事情,妖族是無故受到牽連,徒兒怎能不去相助。師父還教導徒兒說,人有惡人,妖有善妖,小白妹妹單純善良,從未做過哪怕一點小惡,徒兒若不去,怕是日後在修行之路上也是無法再有寸進了,隻能是平凡終老。”


    “師父,你想要告訴我什麽?”楊厄伸手摩挲著畫,輕聲說道。


    可是畫不能說話。


    未能想明白通明大師的用意,楊厄無奈地躺在了床上,今晚他不打算再修行了,就在師父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覺,就像當初服用了培元丹,睡在了師父禪房中一樣,好好地感受一下師父的溫暖。


    楊厄很快就入睡了,睡夢中,楊厄似乎又回到了仙界行刑台上,九九雷劫落下,楊厄被通明大師護在身下,眼睜睜地看著通明大師被雷劫吞沒。


    通明大師牢牢地抓住楊厄的肩膀,張嘴想要說些什麽。


    “不!師父!”楊厄猛然驚醒,坐起身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師父,你到底想要跟我說什麽?”楊厄雙手捂著臉,還是沒能想透。這個畫麵,楊厄已經不止一次夢到了,也不止一次地回憶。他知道師父肯定有話要對自己說,可是自己猜不出。


    楊厄怔怔地看向牆上的那幅畫,又拿起一個玉瓶聞了聞,他總感覺師父要說的話,就藏在這兩樣東西之中。


    而這兩樣東西帶給自己的記憶中,都與狐小白有關。


    楊厄努力地回想著當時的對話,猛地眼睛一亮。


    “不!不是與狐小白有關,這兩次對話,一次是師父教導我,要堅守本心,一次是我告訴師父,我要堅守本心!”楊厄喃喃道:“師父在行刑台上,那口型,似乎也是在說,堅守本心!對!就是堅守本心!”


    楊厄淚流滿麵,原來師父一直不想讓我入魔,師父要我堅守本心,可是我卻迷失了本心。


    “對不起,師父,我錯了!”楊厄忍不住放聲大哭:“對不起,小白妹妹,我錯了!”


    “我不該被仇恨遮住了雙眼,我不該被仇恨吞噬了心靈,我不該被仇恨拉入深淵,我不該入魔!”


    楊厄跪在床上,深深地懺悔著,這一刻,楊厄仿佛回歸了本心,內心竟一片寧靜。


    “我,楊厄,要棄魔!”毫不猶豫地,楊厄立刻開始打坐。


    體內的魔氣被慢慢引導,嚐試著排出體外。


    強行將魔氣排出的過程猶如在體內用刀子割肉,不一會兒楊厄便渾身顫抖,大汗淋漓。


    “雲落能夠成功棄魔,我便也能做到!小白妹妹,我不會再讓你失望了,等我!等我棄魔成功,我再去中皇山脈找你!”楊厄默默想著,咬牙堅持著。


    第二日清晨,覺遠站在禪房門口,雙手合十,默念道:“阿彌陀佛,師父,渡心沒有讓您失望,希望師父能夠保佑渡心,成功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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