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梵音城。


    一間簡樸的小屋內,天帝天昊臉色陰沉,廣炎仙人的死,烈火宗的覆滅,都讓他不可接受。


    “那魔頭如何會成長地如此之快,這不可能!若以這種速度成長下去,魔界恐怕會再次成為仙界大患。”天帝天昊心中思索著,已暗暗下定決心,要不惜代價將楊厄盡快斬殺。


    “稟天帝,通明佛祖求見。”一天兵大聲稟報,打斷了天帝天昊的思路。


    “通明?”天帝天昊心中一動:“哼,為了那個魔頭,通明竟然還敢來仙界。”


    “讓他進來,我倒要聽聽他想說些什麽。”天帝天昊忍著一股怒意,沉聲道。


    通明大師緩步進入小屋,帶著一臉微笑,雙手合十對天帝天昊道:“貧僧參見天帝。”


    “通明佛祖,請入座。”天帝天昊點頭道,算是回禮了。


    隨即,便有侍從送來兩杯香茗。熱氣帶著一股清淡的茶香,單是聞著便覺得心曠神怡。隨後侍從退去,房間內隻剩下了天帝天昊和通明大師兩人。


    “想來也有上百年沒有喝過仙界的龍吟茶了。”端起茶杯,通明大師突然感歎道。掀開杯蓋,水氣嫋嫋竟如數條小龍盤旋,似乎發出聲聲龍吟。


    “直說來意吧。”天帝天昊正為楊厄之事煩心,此刻見了通明大師,直接就開門見山了。


    “天帝明鑒,貧僧是為孽徒而來。”通明大師語氣依舊平淡。


    雖說早有預料,但聽到通明大師說明了來意,天帝天昊依舊無法緩和內心的憤懣,冷冷地道:“西方佛界與我東方仙界乃同屬三界正道,本應同心協力,除魔衛道,佛祖卻為魔界培養少主,以至於殺我仙界一將,毀兩宗派,是何道理?”


    “渡心自幼長於佛門,從未接觸外界,心地純良,其父母皆為凡人,何來魔界少主一說?”


    “明知故問!”天帝天昊見通明大師否認,神色更加不善。


    “天帝!”通明大師稍微加重了一下語氣,卻仍神色恭敬,勸解道:“渡心雖繼承空冥幼子魂魄,然而自凡間出生後,從未與魔界有過任何接觸,至十八歲一直都在佛音寺潛心修行,若非仙界執意追殺,又何來一將隕落兩宗覆滅之禍事?就算渡心有錯,也不過是身世之錯,若善加引導,渡心絕不會入魔,魔界將會群龍無首,又怎會成為仙界大患?”


    “天帝目前之作為,隻會將渡心逼入魔界,使好不容易被打散的魔界勠力同心,天帝這是在為自己樹起一個大敵啊!”


    聽了通明大師的話,天帝天昊的臉上開始有些陰晴不定了。不可否認,通明大師的話有些道理,但在天帝天昊看來,楊厄就算不入魔,也會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不如直接擊殺,一勞永逸。


    想到此處,天帝天昊擊殺楊厄的心思又再一次堅定起來,道:“通明佛祖此言差矣,就算仙界放任楊厄不管,難保魔界不會有人會動此心思。隱風不是已經與楊厄匯合一路了嗎,佛祖是否覺得,魔界四將會輕易放棄空冥遺誌,不去輔佐楊厄?”


    通明大師微歎口氣,道:“天帝,若非天居派擅動刀兵,隱風又怎會找到渡心。”


    不過此時再說這事也於事無補,通明大師及時止住了,轉口說道:“目前渡心是否會入魔尚是未知之數,貧僧請求天帝暫緩對渡心的追殺,貧僧保證,渡心不會入魔。”


    天帝天昊搖搖頭,單憑通明大師的隻言片語,就放棄對楊厄的追殺,顯然是不切實際的,事關仙界安寧,容不得絲毫幻想。想到這裏,天帝天昊道:“並非不相信通明佛祖的保證,隻是不論楊厄會不會入魔,魔界四將都會以楊厄的名義召集魔界殘餘重組大軍,至少目前仙界已經承受不起第二場仙魔大戰了,在楊厄成長起來之前將其扼殺,是仙界最好的選擇。”


    天帝天昊的目的很明確,隻是一開始對楊厄的認識不足,沒想到楊厄成長得如此之快速,因此也沒有盡全力去對付楊厄,廣炎仙人的死已經給了他一個深刻的教訓,此刻他心裏正盤算著如何加大追殺楊厄的力度,和通明佛祖的對話根本不足以改變他的想法。


    茶水稍冷,通明大師再次舉杯喝了一口,笑道:“相傳仙界最為古老的龍吟茶樹還是神農帝所栽。神農遊曆三界,嚐百草以造福人間,偶於山間聞龍吟之聲,尋聲得一樹,枝葉香沁心脾,遂取之栽於不周山上,名為龍吟茶樹。後被初代修仙者遊曆時發現,移植至此雲霧飄渺之地,建梵音城,這才有了今日之口福啊。”


    天帝天昊一愣,戒備道:“通明佛祖為何突然提起這龍吟茶的曆史?”


    “貧僧隻是在想,三界初開之時,上古諸神尚能點化世人,助其得大道,升仙界。而萬年前,諸神消失,一切修行皆靠自身,無人能找到諸神居住之所,永遠被困於三界之中。”說到這裏,通明大師將手一托,房間一角落裏擺放的一琉璃魚缸穩穩地飛至通明大師手中,魚缸之中,魚兒還在自顧自地遊動,絲毫不知外界發生了什麽事情。


    盯著悠閑的魚兒,通明大師繼續說道:“天帝難道不覺得,如今的我們,和這魚兒是何等的相似。”


    天帝天昊也盯向那魚缸,思索道:“通明佛祖難不成想說,楊厄是我們突破這三界桎梏的關鍵?”


    通明大師搖搖頭,道:“不是我們,是貧僧。”


    天帝天昊不滿道:“難道佛祖是想用整個仙界安危來為你一人做嫁衣不成?”


    通明大師再度搖頭道:“貧僧不敢,貧僧隻是想盡力化解仙界與魔界之間的仇怨,以此大功德尋求突破之機。”


    “若是無法化解呢?”此事與仙界無半點好處,天帝天昊自然不願意輕易鬆口。


    通明大師仿佛陷入了回憶,道:“十八年前,貧僧在佛音寺門口第一眼看到渡心之時,便已得到天道指引,貧僧相信,天道不會欺騙貧僧,渡心確是貧僧突破的關鍵。”


    天帝天昊突然笑了起來,終於明白了通明大師維護楊厄的緣由,天帝天昊覺得也不用再藏著掖著,坦率地道:“通明佛祖可知,早在千年之前,我便已經得到了天道指引,剿滅魔界,以此功績便可助我突破。否則,我又何苦與魔界大戰千年。如今,魔界重創,魔子尚未長成,如此良機,佛祖覺得,我會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大好機會溜走,為了你的突破而放棄自己的突破嗎?”


    “不會。”通明大師依舊端著茶杯,神色沒有絲毫變化,連語氣也還是那麽地平靜。


    “既然如此,通明佛祖又為何要來此一遭?”天帝天昊又不解地問道。


    “萬事皆有可能,若不來嚐試,又怎知不會成功呢?”杯中茶水見底,通明大師望著杯底的茶葉,若有所思地道。


    “如今已嚐試過,佛祖可還要再添些茶水?”天帝天昊依舊微笑著,似乎已經沉浸在剿滅魔界,突破三界的豪情壯誌之中。


    “杯底尚有餘茶,不必再添了。”通明大師也笑著說道:“不知幽玄城一役,天帝傷勢可已痊愈?”


    天帝天昊聞言,暗暗運轉真氣,感受著五髒六腑傳來的陣陣痛楚,再也無法保持微笑,魔君空冥的自爆威力無與倫比,天帝天昊倉促防禦,又要同時兼顧仙界諸多兵將,急切間不能做好萬全。可能外在看不出什麽,隻有他自己知道,這自爆給他帶來的傷害有多嚴重,經脈、內髒均已經破碎,起初連真氣運轉都無法做到。十八年來,天帝天昊一直在嚐試用各種方式治療,雖說已勉強可以運轉真氣,可要真正痊愈恐怕還不知要多少年月。


    這一直是天帝天昊最介意的事情,一身修為幾乎處於被廢的狀態,萬一仙界有人知道了他的真實情況,這天帝的位置還能不能坐穩都還兩說。


    “不勞佛祖費心,我已基本無礙了。”天帝天昊輕描淡寫地說道。這事是絕對隱秘的,天帝天昊寧願泄露自己剿滅魔界以求突破之事,也不願泄露自己傷勢哪怕半分。


    “佛門有部功法,曰舍得,有日月替換之能,既然天帝傷勢已經無礙,那貧僧也就再無其他事了,這就告辭了。”通明大師放下茶杯,緩緩起身道。


    “不送。”天帝天昊盯著通明大師,想看透他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是通明大師真的再也不回頭,徑直朝著門口走去,雙手就要打開房門。


    “慢著!”天帝天昊再也沉不住氣了,忙站了起來,大聲道。


    通明大師收回正要開門的雙手,轉過身來,依舊是一臉慈祥的笑容,道:“天帝還有何指教?”


    天帝天昊發覺了自己的失態,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又重新坐下,道:“何為日月替換之能?”


    “雕蟲小技罷了,若是天帝傷勢未愈,此功法可將天帝之傷轉換到貧僧身上,僅此而已。”通明大師站在門口,盯著天帝天昊,這是他最後的籌碼了。


    天帝天昊聽了通明大師的話,連呼吸都忍不住加重了,他實在是想不出通明大師為什麽會有此提議,將自己的傷勢轉換到通明大師身上,那麽自己將立刻重回實力的巔峰,他並非不知道舍得心法,隻是不相信會有人願意付出自己的修為去挽救他人。


    這吸引力太大了,天帝天昊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死死地看著通明大師,心中正進行著激烈的交鋒。終於,天帝天昊開口了:“你想要什麽?”


    “貧僧來意,天帝早已知曉。”


    “不可能,我不可能放過楊厄,放棄突破三界的機會。”


    “貧僧隻希望天帝能夠給渡心三年時間。”


    就這?天帝天昊不可置信地望著通明大師,心中的大石落下,隻要不阻止他剿滅魔界,僅僅是放過楊厄三年時間,倒不是什麽大問題。三年時間,就算楊厄再怎麽妖孽,也不可能達到天帝天昊的高度。


    “一年,我隻能給他一年時間,而且要在我傷勢痊愈之後方才開始。”天帝天昊將條件壓縮,這並非是怕楊厄三年時間成長太快,僅僅是為了討價還價而已。


    通明大師緩步走回到座位處,拿起茶杯,將杯底茶水一飲而淨,連同龍吟茶葉一同嚼下,笑著看向天帝天昊道:“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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