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疾馳去了西郊幾位哥哥送她的新馬場,一直未起新名,她想了想,就叫肆野馬場。是她的地方,名字肆意些,有何不可?她心如鉛重,到了馬場,拍拍珍珠,翻身上馬,便向空曠馳去。


    上午是個陰天,下午時分,厚厚的雲層竟透出太陽光來,風不大,倒是不算冷,小郡主肆意地奔襲,珍珠仿佛也是開心,一人一馬節奏越發好,在微冷的氣溫下,雀躍起來。


    她一馬當先在前麵旋風般飛奔,念奴與馬未在後麵隔著距離跟著她,兩人心裏都清楚,讓郡主好好發泄下,小郡主跑了幾圈,放慢速度轉身喊:“打馬球。”


    三人對陣,念奴從小跟著她學的馬球,技術也不差,馬未才學不久,小郡主自是水平最高的,她連揮幾球均進網,沒人和她激烈對抗,實在不過癮,玩一會便罷了,依然騎著珍珠不肯返回。


    念奴焦急,想上前提醒,馬未攔著說:“讓主子玩吧。”她一圈圈地跑著,似和珍珠達成默契,在空曠清冷的馬場中,任由心裏的細碎沙石洶湧而下,冬日的風仍像小刀般刮過臉龐,她的臉大半包在圍巾裏,也能感受到那清涼的攻擊,她不管不顧地身心分離,隻管這一刻盡情飛奔。


    約過了兩炷香時間,她才放慢速度,全身均已凍透,心裏卻清明了不少。騎回馬廄,讓馬夫牽回珍珠,再回到茶室,念奴幫她脫下靴子與鬥蓬,摸到她的手冰涼至極,心中一驚,忙讓她坐火盤前,遞上早備下的薑茶。


    她乖乖喝完,輕聲說:“你們也喝些。”便坐在茶桌前,歪在暖塌上說:“我想呆一會。”念奴拿毯子蓋好她,煮上茶,才輕輕退出去,關上茶室的門。


    置身溫暖的茶室,全身冰涼依然未緩過來,她難以抑製地無聲流下眼淚,長久壓抑的情緒才終於在策騎後釋放一些。


    到底不過十六歲,無人可訴,生怕家人擔憂。想起秦青當年一人去了驛站,昏暗,困倦,病痛,她該有多絕望?一霎間心如刀割,她何嚐有一點能力護住身邊的人,又悔又痛。


    茶室門拉開了,一人緩緩走了進來。馬未念奴本應守著門外,此刻卻無人通報,而她在暖塌上抱腿麵窗,背門而坐,在自己的世界裏,毫無察覺。那人輕輕拍她肩膀,她才轉過身來,在淚光上看到來人的臉,竟然,是聖上。


    小郡主以為自己看錯,擦擦眼睛,依然是聖上,她呆住一動不動,喊:“聖上?”來人微微一笑,坐在她身邊,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珠,她臉上一片冰涼,大眼睛裹著淚,卻透著疑惑,


    竟不是夢境?她想起來行禮,聖上按住她肩膀說低聲說:“免了。”


    穿著便裝的聖上,笑看著她,搖搖頭說:“天地不怕的棠兒,什麽事難倒了?”她還未答話,聖上便伸手把她摟進懷裏,她一驚,聖上啞聲說:“不動。”


    她隻得不動,在聖上寬大的懷中,如受驚的小鳥靜止。聖上拍著她的後背說:“在外叫舅舅。”她驚魂未定,好一會,聖上才放開她,點頭說:“外界傳聞棠兒出生時自帶一股奇特的香氣。果然。”


    小郡主臉霎那變紅,從未設想過如此場景,她腦海中一陣懵,雖說小時侯聖上也抱起她玩耍過,到底並非伏在懷中如此親眤,而這人是翻雲覆雨的聖上,無言以對,隻得伏下,正式行禮。


    聖上笑意盈盈看她說:“朕聽說棠兒有個馬場,過來看看,這不正好就撞上了。”小郡主不語,心中可不信。


    聖上問:“馬場可有名字?”小郡主答:“肆野馬場。心若自在,肆野無蹤。”聖上沉吟片刻,對門外吩咐取墨寶,即席揮毫下“肆野馬場”四個字,小郡主再次跪謝。聖上親自扶她起來,緩聲說:“棠兒若心野,朕可手持韁繩。”


    小郡主低聲說:“聖上九五至尊,棠兒不過區區小女子。”聖上哈哈一笑,意味深長地說:“棠兒品性脾氣,倒是十分對朕口味,若不是~”


    小郡主正想聽著這若不是,聖上卻嘎然而止。喚一聲,外麵的公公即拉開茶室之門,公公侍候聖上穿戴好,念奴也進來為她披上鬥蓬,穿上馬靴,聖上親自牽著她手步出茶室,說:“天色不早了,改天朕再與棠兒策騎。”


    茶室外麵,候著七王爺,二爺,二公子及寧氏族內數人,小郡主心中一驚,不由得想到二叔進宮是否有事,寧氏眾人眼看聖上牽著小郡主,也是心中打鼓。聖上抬手免禮,未說更多,上車離去,大夥驚魂未定,二爺低聲問小郡主:“可有事?”小郡主搖頭,大公子說:“先回府。”


    一行人才又上車,回得侯府,匯總情況,似是聖上傳喚了入宮辦差的二爺與二公子,問了小郡主,然後微服去了馬場,聖上這一動作,令人疑惑,小郡主也摸不著頭腦。隻說了聖上賜了墨寶,與她對話,而聖上在茶室擁她入懷之事,出於少女的羞澀,她隻得略過。


    寧氏眾人均見聖上牽她手出來,聖上之前屢次刁難責罰於她,如今卻似無事一般,二爺沉吟半晌,二公子明白,對小郡主說:“棠兒早點休息。”小郡主起身,行禮離開。


    廳內隻得幾位爺,二公子擔憂說:“聖上疑心六王府,一直為難棠兒,莫非是這招過了?”三公子憤然說:“怕是一口棗子,一記棍子罷了。”二爺低歎一聲說:“聖上微服私訪,隻去了馬場見棠兒,總是有幾分不確切。棠兒關乎寧氏,壓力何嚐不在她身上,也是難為了丫頭。”


    眾人也無語,現在也沒有更好辦法,侯爺三爺與大公子仍在外麵,宮內出了岔子的賬目雖並無問題,但管賬之人已失聯,也是蹊蹺,隻怕後手還有麻煩,另外兩頭受襲一事又無進展,除了以不變應萬變等待家主回來,並無他法,二爺隻得吩咐,一切小心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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