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魏季禮身世的流言越傳越離譜,甚至連魏季禮前麵三個哥哥的身世也遭受了質疑。


    魏季禮問道:“派出去南嶺的人什麽時候回來?”


    魏江回答道:“魏湖回了消息,已經出了南嶺,再有半個月便能到京都。”


    原本魏季禮是打算等自己在朝堂上徹底的站穩了腳跟,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將魏家人從南嶺接回來的,但是突然出現了這種流言,讓魏季禮有些慌了手腳。剛開始魏季禮是不相信這種無稽之談的。但是空穴不來風,隨著真假參雜的更多細節被暴露出來,魏季禮也開始起了疑心。


    自從魏季禮有記憶以來,魏城便再也沒有宿在過魏夫人的房中,如果有需要,便會去妾的房中。如果魏城不喜歡魏夫人也就罷了,可是魏城很看重魏夫人,簡直是寵溺到了魏季禮幾兄弟吃醋的程度。魏城雖然沒有苛待過魏季禮,但是對魏季禮和三位哥哥確實是有所不同,從未重視過他的學業,更未要求他入仕為官。原本魏季禮以為那是因為自己是他最小的兒子,如今再看來,很明顯是擔心他與三位兄長爭魏家的家族資源。


    在魏季禮的印象中,魏坤很少回府,每次回府都會帶許多好玩意兒給他,甚至還偷偷的給他找了武師傅,教授了他一身本領。但是每次,魏城見到魏坤與魏季禮親近便會冷著一張臉,不許二人見麵。


    原本魏季禮覺得魏城是擔心魏季禮會跟著魏坤學壞。如今有了流言,魏季禮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魏季禮急需一個答案,他必須向父母親自確認自己的身世。


    終於,在魏季禮百般糾結的時候,魏城與魏夫人回了京城,暫時居住在城外的莊子上。


    魏城這一房的魏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個孩子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去了南嶺之後又死了魏二少夫人和兩個孩子。魏家二房是庶出,活著到南嶺的僅有幾人,去了南嶺便與大房決裂了。魏家魏坤這一房除了魏坤,再沒有旁人了。這次回來的,除了魏城夫婦,還有魏二公子和兩位魏少夫人和四個孩子。魏季禮給他們更換了身份便送去了富庶之地。被接到京都的便隻有魏城夫婦。


    回到京都之後,魏城和夫人便一直待在莊子上。魏城想問一下魏季禮如今的情況,魏湖卻是什麽也不肯說。魏城知道這些人都是魏坤留給魏季禮的,除非得到了魏季禮的允準,否則什麽都不會說。


    魏季禮處理完徐家的事情,便匆匆來了莊子。兩年未見了,魏大夫人見到魏季禮便抱著他哭了好一陣子。


    魏季禮本想馬上問自己的身世,但是見母親的樣子又有些不忍。在他的記憶裏,母親根本不適合當大家宗婦,腦子憨直,行事簡單,若不是有魏城護著,怕是早就被那大宅院裏的肮髒手段吞噬了。


    曾經的魏夫人,即便成了四個孩子的母親,又成了好幾個孩子的祖母,有時候還是很幼稚。身材有些豐腴,頭發總是梳的一絲不苟,臉上麵容慈祥,總是帶著一眼便望到底的表情,眼神單純又真摯,身上的衣服但凡有一點瑕疵便會丟掉。如今再看,雖然已經好好收拾了一番,但是毀掉的身體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恢複的。身形瘦削,頭發枯黃,臉上帶著些許的窮酸,眼神有些混濁。


    再去看魏城,佝僂著身子,頭發白了大半,瘦削的身子如同枯樹一般,錦袍穿在他的身上有些格格不入。魏季禮好像已經想不起來魏城曾經是什麽模樣了。


    魏大夫人哭了好一陣才緩下來,指責道:“你好不容易擺脫了罪身,管我們做什麽?萬一被朝廷知道了,你怎麽辦!”


    魏城眼神複雜的打量著魏季禮,頗有些無奈的說道:“回都回來了,還說這些做什麽?”


    魏季禮扶著魏大夫人坐下。


    魏大夫人詢問了一些魏季禮如今的情況,得知他已經做了東宮詹士,忍不住的開心,說道:“好啊,太好了,如今你也是有官身的人了,再也不用受他徐家的要挾了。那你跟羅五如今怎麽樣了?”


    魏季禮眸子裏的陰鷙一閃而過,說道:“如今我與她鬧了些別扭,再過一陣子便會和好了。到時候我帶她來看您。”


    魏大夫人說道:“以前吧也沒覺得她如何好,隻因著你喜歡我便也喜歡了。可是經曆了這麽多事,我也算是看明白了,什麽家族門第,都不如這人好重要。當初若不是她送來棉衣和藥物,我啊,怕是也沒辦法活到再見你。在路上我聽那些官差說押送之前,羅四還給負責押送的衙役塞了銀錢,這才讓他們在路上沒有太過刁難我們。羅家的恩,咱們得記著。雖然你跟那徐家小姐拜了堂,可也做不得數的,你跟羅五好好說說,雖然咱們魏家敗落了,可你也當官了啊,以後好好待她,也不算太委屈她。不行你把她叫來,我勸勸她,這孩子心善,肯定會聽我的。”


    魏季禮握著魏大夫人的手,一直沒有說話。


    魏城盤算著,如今羅欣語也有十九歲了,若是跟魏季禮還有機會,怕是早就成婚了,怎麽可能等到現在。


    魏城打斷魏大夫人,說道:“好了,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你又不懂,別跟著瞎摻合了。”魏城又扭頭看向魏季禮,問道:“如今你跟徐家那邊是什麽情況?”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魏季禮還是說道:“現在我住在徐家。”


    魏城驚詫的看了魏季禮一眼,想問,最終隻是歎了一口氣,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魏大夫人聽到魏季禮的話,猛然站起身來,高聲問道:“你沒休了她啊,怎麽還住到了徐家?那羅五怎麽辦?”


    魏城見魏季禮臉色不好,說道:“好不容易見到兒子,你總問羅五做什麽。”


    魏季禮見魏大夫人有些失望,有心轉移話題,逗魏大夫人開心,說道:“母親,我已經有了兒子,叫康兒,等有機會,我帶他過來拜見您。”


    得知有了孫兒,魏大夫人立刻來了興致,也顧不得羅五了,問道:“太好了,多大了?”


    這一次流放,魏家死的孩子太多了,突然得知了又有了孫兒,魏大夫人怎麽可能不開心。


    魏季禮說道:“已經四個月了,長得白白胖胖的,身體壯碩的很。”


    魏大夫人又詢問了許多孩子的事情,魏季禮都一一回答了,但是並沒有說孩子是青梔生的。


    終於,魏季禮哄睡了魏大夫人,便與魏城一起去了院子。


    魏城問道:“你剛才想問什麽?”


    魏季禮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總是有種想要開口,卻是張不開嘴的樣子。


    魏季禮猶豫了一下,說道:“最近京中有些關於我身世的流言。”


    魏城心中一緊,回頭望了望魏大夫人睡覺的屋子,說道:“這件事情連你母親都不知道。”


    魏季禮覺得心髒被人攥在了手裏,不斷收攏,都快到被捏爆了,問道:“我,究竟是,誰的兒子?”聲音中帶了絲顫抖。


    魏城歎了一口氣,抬頭看著星空。


    魏季禮看著魏城,不敢開口,他急需知道真相,但是見魏城的樣子,又有些害怕真相被揭露出來。


    終於,魏城收回了眼神,緩緩開口,說道:“我與你母親是青梅竹馬,當年我因為要科考被你祖父關在了府裏,便總是讓你三叔幫忙傳信給你母親。後來魏家因為你祖父得罪了先帝,我被你外祖家退親。你母親不肯,執意嫁給了我。等到你二哥出生之後,我才發現你三叔竟然也喜歡著你母親。當時我們兩個大吵了一架,你三叔便離家出走了。有一次你三叔回京辦事被人下了藥,逃回了府裏,迷糊間撞進了你母親的屋子。那時候你母親醉酒,睡的深沉。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你三叔覺得愧疚你母親,便要自裁謝罪,被我阻止了,從此以後我便不許他再回魏家。你母親一直以為那晚的人是我。”


    魏季禮終於忍不住了,不敢相信他聽到了什麽,高聲質問:“為什麽?為什麽要把我生下來。”


    魏城連忙壓低聲音喝道:“你母親還睡著。”


    回頭見屋子裏沒有動靜,魏城說道:“你難道想讓你母親跟你一樣痛苦嗎?當初得知有了你,我的確是想要打掉的,但是每次看到你母親摸著肚子的樣子,我怎麽忍心!你母親在我最低穀的時候義無反顧的嫁給我,我怎麽舍得讓她傷心,隻能認下了你。好在這件事情隻有我與魏坤知道,原本我是打算帶進墓裏去的。”


    魏季禮壓低聲音質問:“那為什麽虞衡昭會知道?”


    魏城也是想不明白,這麽隱秘的事情是怎麽讓人知道的,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清楚。”


    魏季禮忍不住笑了出來,什麽光風霽月,懷瑾握瑜,這些世人曾經對他的評價,如同一個個巴掌打在他的臉上。魏季禮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連身世都是這般的不堪,難怪他能夠如此的不擇手段,原來他本就是奸生子,一個孽種,品性能高潔到哪裏去?


    魏城見魏季禮精神有異,忙說道:“你始終是我魏家的子孫,有些事情該過去便過去吧,放下這些,你活的才能輕鬆些。”


    魏季禮冷笑一聲,說道:“過去?父親還真是大度,這麽多年了,竟是將這件事情隱瞞的死死的,如今還勸我放下?”


    魏城問道:“那你想怎麽辦?殺了魏坤還是殺了你母親?魏坤已經死了,你母親又遭了這麽多的罪,你還想怎樣?”


    魏季禮一臉的頹敗,說道:“我能想怎樣?最該死的那個人不是我自己嗎?難道我還能殺了我自己不成?”


    見魏季禮要走,魏城連忙攔住,說道:“這件事情你若是想恨便恨我吧,你母親什麽都不知道,她是無辜的。”


    魏季禮慘然一笑,說道:“我不恨你,也不恨我母親,我怎麽能恨你們呢,若是沒有你們,哪裏來的我。”


    說著,晃晃悠悠的離開了,身形頹喪又孤寂,仿佛瞬間變的蒼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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