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後,張楊氏到底不敢逞強,最後灰溜溜的坐下不敢吭聲了。


    剛走到她近前的張趙氏頓了頓,心裏嗤笑一聲,嘴上故意問道:


    “五弟妹怎麽了?老遠就聽見你的大嗓門,可是哪裏招待不周?你隻管說。”


    張楊氏直搖頭,結結巴巴的否認:


    “挺好的……俺是太……高興了,對,太高興。”


    這番作態,讓旁邊的張知壯兄弟和他們的妻子宋氏和孫月月看著臉都紅了,幾個人不約而同低下頭,唯恐別人取笑。


    雖說子不嫌母醜,但是不可否認有這麽個老娘,真夠丟人敗興的。


    沒見周圍的趙氏族人都伸著脖子看熱鬧?


    旁邊一桌,張氏本家的族人也替張楊氏尷尬,不由得小聲嘀咕個不停。


    雖說聽不清說什麽,但不用腦子想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


    對麵屋子裏,從兩屋敞開著的窗戶看了一場好戲,隻把劉二女看的無語,禁不住滿腹疑惑的反問:


    “鬧騰一場幹啥?最後還不是老實了?”


    張知勁夾了一筷子菜給他:


    “一樣米養百樣人,要都跟你一樣的,世上哪來那麽多恩怨情仇?”


    話畢,劉二女還沒有反應,一桌的人已經說話了。


    張申氏取笑:


    “行了,知道你兩感情好,就別當著咱們的麵顯擺了,也不怕惹咱們眼紅給你們找事?”


    “就是!大嫂的話說到我心裏去了。”處理完張楊氏的事返回來張趙氏接口:


    “年輕人就是……”


    她沒往下說,隻吃吃的笑著,但其他人好像都明白她的意思,不住的擠眉弄眼。


    劉二女不好意思笑了下,有些不知所措。


    張知勁討饒:


    “伯娘、嬸子們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過繼宴後,村裏就忙開了。


    除草、施肥、摘花椒、打酸棗、秋收……


    眾人忙碌不已,卻誰都不敢逃懶。


    畢竟事關一年的收成,關係著一家人的溫飽。即使平日裏最遊手好閑的人也被長輩壓到地裏幹活,連幾歲的孩童也不例外。


    轉眼間,已經到了秋冬之際。


    這時,地裏的活計已經沒了,即使有,也是不著急的。


    女人們當務之急還是縫縫補補洗洗刷刷,到底棉衣、被子、棉鞋什麽得準備齊全,這些東西在鄉下可是過冬的主要指望。


    男人們則忙著打柴、編筐,間或誰家修補房屋去幫忙。


    劉二女家的窯洞現在是族裏第一熱鬧的地兒。


    一來張知勁舍得燒柴火,劉二女心疼他打柴辛苦想要少燒點都不行,弄得窯洞裏什麽時候都暖和的很。


    二來就是為了口吃的了。


    以前日子寬裕點時,各家各戶還能給家裏孩子做點零嘴吃。今年收成不好,這些自然沒有了。


    隻有劉二女家裏,一則她勤快手巧。


    二則,她不缺那點吃的。


    張知勁總怕劉二女節省,大魚大肉不方便,但至少能吃飽喝足。


    於是,像小的破的紅薯什麽,別的家裏都當飯吃了,劉二女家裏卻曬成了紅薯幹。


    除此之外,還有油炸的小麻花、秋天存的核桃、自家捂得柿餅、小火炒南瓜子等等,來客了或是誰家孩子來了,拿出來招待那是怎麽著都有麵子。


    這不,一群經常上門的人就沒少吃。


    ——原本隻是嚐個新鮮,一來二去的吃的多了便全當吃飯了。


    話說回來。


    俗話說,一個女人三台戲。


    一行女人坐在一起哪有不說話的?隻要說話少不得八卦。


    這不,今天八卦的對象卻是張裴氏。


    雖然人死債消,而且在二老太爺去世時看熱鬧的是李老太太,但不妨礙人家遷怒於人啊。


    於是,老二房的張知易媳婦逮著了機會便朝張裴氏招呼了。


    “俺昨兒見了你家寶兒他娘了,以前多爽快的一個人,如今咋成那樣了?說個話那聲兒小的,比蚊子嗡嗡聲都小,跟變成了一個人似的,嬸子你咋管教的。”


    張知易媳婦話音剛落,小陳氏便飛快接話:


    “是啊,也不知道嬸子你咋想的,幹啥讓寶兒他娘回娘家?養兒防老,養兒防老。爹娘老了,咱們接爹娘過來住幾日也就罷了,就當敬孝了,那有讓出嫁的閨女回去伺候的?還一伺候半年多。虧得嬸子你心大,要別人家早鬧騰開了。”


    宋氏點頭:


    “對啊,咱們女人出嫁了幹啥的?不就是孝順公婆,伺候男人,養育兒女的?你說她一走,把公婆男人娃全都扔了,說到天邊去都不像話啊。”


    劉二女看了張裴氏一眼,兩人飛快交換了一個眼神兒。


    張裴氏自家知道自家事,心裏明白事實絕非如今呈現在麵上的。可她不能露餡啊,隻能口是心非盡量幫襯:


    “到底父母生養了一場,俺總不能不通人情攔著不讓人家回娘家吧,至於住多久,人家親爹娘都沒覺得不妥,咱們有啥不樂意的?反正俺和你叔身子骨還硬朗,家裏這點活兒還忙的過來。


    至於說話聲大小,你們也知道俺不是那等折騰媳婦的婆婆,除了俺,那邊咋說都是她親娘,還能害她?現在這樣自有人家的道理。


    人家親爹娘親閨女之間的事,俺是不管的。不然知道的知道俺關心媳婦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俺挑撥人家母女之情啥的。”


    說著,不給她們繼續說道的時候,趕緊拋了一個大問題:


    “奇了怪了,秀英她嫂子這兩天咋沒來?”


    聞言,幾個人互相看了看,還真是,她們竟沒發現。


    說曹操曹操到。


    “這兩天幹啥去了,咋不見人影兒?”


    張秀英二嫂:


    “還能幹啥?走親戚去了。秀英有了!她小孩子家家的,沒經過事,這不她婆婆就派人把俺們家都接過去了。”


    都是本家,聽到這等消息自然關心。


    “哎呀,真的?那可是大喜事!”


    “可不是,人怎麽樣?沒啥難受的吧?”


    “出嫁一年多快兩年了,現在有了正好。親家母指定高興。”


    眾人七嘴八舌的一通問候,張秀英二嫂還沒開口,同樣被圍在中間,隻覺得如那眾星捧月的王寡婦不免有些洋洋得意,繼而嘴巴就沒那麽緊了。


    “那可不?”


    說著,就開始吹噓張秀英的婆家對她多好,她多有福氣之類。


    “秀英她婆婆當時就讓人賞了一大堆東西,俺們去時東西還沒整好呢。俺一看,老天爺啊,那些東西隨便買一件還不得讓咱們莊戶人家吃上一年半年的……”


    眾人本來還當聽稀罕,畢竟富貴人家的生活誰不向往?可一直翻來覆去的炫耀,就有些過味了。


    王寡婦見沒人捧場,不禁又氣又窘,她本來就自卑出身,深怕別人看不起她。眼見如此,腦子飛快轉動,絞盡腦汁想了個別人不知道的消息:


    “本來早該回來的,這不是親家母請咱們去城裏的茶樓喝什麽茶,誰知卻聽到個大消息,說是南邊啥啥地兒打起來了,哎呀,俺一聽心裏這個急啊,硬拖了一天,好懶打聽清楚這事。”


    她的話果然再次引起了旁人的興趣。


    孫月月最是急脾氣的人。


    “真的假的?”


    劉二女分析:


    “該是真的,你忘了剛抓過丁?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就去的南邊?這他們才去幾個月啊,真動刀動槍的……”


    小陳氏提醒:


    “還有七房的知言,走的時候不是也說去打仗?”


    張裴氏:


    “那哪能比?知言再怎麽著也是個官,身邊有人保著呢。自來打仗你看下麵的人死的多,還是當官的人多?可憐那些被抓走的人了,你說要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家裏人可怎麽過?”


    宋氏也插話:


    “別人家俺是不好說,就那石窯家,他那後娘巴不得他死在外麵,省的他回來和她帶的拖油瓶掙家產呢。”


    張秀英二嫂:


    “這倒是!你說也怪了,石窯他爹就這麽一個親兒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有壞事不讓繼子去,讓親兒子去。他就不怕沒人給他養老送終?”


    張裴氏:


    “怕啥?還不是被後婆娘哄著一心指著繼子?也不想想人家連姓都沒改,以後準保還回親爹家。人家就是哄著他當冤大頭,他還想著怎麽不讓外人說嘴,怕人說他待繼子不慈。殊不知人早活成個笑話了。”


    張知易媳婦:


    “那就是個腦子不好使的,說他幹嘛?沒得氣著自個。”


    最要緊的是石窯都不在跟前了,打抱不平也沒啥用。


    “還不如說知言。你看你們,話都拐二裏地外了。”


    王寡婦點點頭,兩眼發光:


    “話說回來,不是都說富貴險中求,你們說知言這回能升官發財不?要真的,咱們不是跟著雞犬啥……哦!對了升天了?”


    宋氏和孫月月撇撇嘴。


    孫月月陰陽怪氣的道:


    “這誰說的準?要真升官發財倒是好事兒。”


    她們可沒忘了小姑子張貴英的事。


    與此同時,張氏族學內,張知勁本來坐在書房裏與郭大儒和張家善在談天說地、談古論今,下人卻帶著一個客人悄悄的進來。


    “知孝,你怎麽回來了?”


    張知孝坐到火盆前烤烤火,喝了一杯茶水,又吃了幾塊點心,這才回答張家善的問題。


    “出事了!”


    張知勁三人吃了一驚。


    郭大儒將手上的書放到書桌上,張家善坐直了身子,張知勁隻盯著張知孝看。


    他清了清喉嚨,語氣低沉又隱隱有些驕傲:


    “知言……為國……捐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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