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劉二女便提了一份心。


    張楊氏與小楊氏也豎起耳朵聽起來。


    畢竟楊貴華跟她們是親戚,雖說近來不走動,可大家都姓楊,都是從一個村裏出來的,同氣連枝一損俱損,別有什麽事牽連到她們身上那就不妙了。


    大家不約而同的放輕了聲音。


    隻聽得大嘴巴婦人說道:


    “自從被一把火燒了大半家業後,外麵不清淨就不說了,就自家裏頭也不太平。幾房當中那是三天一大鬧,兩天一小鬧,就沒有一日是安靜的。


    隻不過長房和三房都是嫡出的,有孫太太在哪兒壓著,麵上總還過得去,二房就不成樣子了。”


    那孫庭自來乖張,以前寧得罪嫡母也非得娶個泥腿子潑皮戶的鄉下野丫頭就不說了,到底這位二奶奶進門就生了三個嫡子,也不算一無是處。


    誰知納個妾也納出事來了。


    自來娶妻娶賢,納妾納色,咱們誰家老少爺們們填個房裏人不是找年輕貌美的,偏他眼瘸看上個寡婦。


    聽說那任氏以前生的孩子都老大了,偏偏還是個不消停的,以前那些是是非非就不消說了,隻如今也不知道那孫二爺中了什麽邪,這兩天非得胡鬧著要把任姨娘扶正當平妻,那二奶奶楊氏豈能願意?


    也是昏了頭了,他竟然夥同那任姨娘的娘家哥哥把嫡次子從家裏偷了出來藏起來了,借此要脅楊二奶奶。”


    眾人都吃了一驚。


    有心軟的人不由得先關心:


    “那孩子救出來沒有?”


    不等大嘴巴的婦人說話,有人回道:


    “鐵定救出來了,要不然事情怎麽傳出來的?”


    又一人反駁:


    “那不一定,你別忘了那孫二爺是什麽身份?孫老爺四個兒女,就他一個是庶出,那還不是嫡母的眼中釘肉中刺?何況,自來哪有幾個嫡母真心待見庶子的?趁著機會不拖你後腿,那都是你上輩子就燒高香了。”


    這話有信的,畢竟隻要有妻妾的人家都免不了相爭,大家都經曆過。


    也有跟孫太太打過交道,相信自己眼光不信的,更有驚疑不定的。


    “不會吧,孫太太看著挺和氣的。”


    “對啊,這話我同意。我也見過她,看著不像啊!”


    一陣風過,不知是誰來了一句:


    “知人知麵不知心,隔著一層肚皮誰知道人心是黑是紅?”


    一幹婦人不禁麵麵相覷。


    眼看話題扯遠,大嘴巴婦人登時急了:


    “哎呀,真是的,這事跟孫太太有什麽幹係?牛不喝水還能強按著牛頭喝?要我說,真要怨頭一個要怪的就是那孫庭。


    寵妾平常,大老爺們有個心肝肉誰都管不著你,可哪有抬平妻的?大良律法就沒有這一條。


    就這麽胡鬧,以後誰家還敢和孫家結親?這不是明擺著坑害自家閨女?


    這不是禍害子孫後輩嗎,孫家長輩們也不管管他?”


    一桌人一聽,也有理,紛紛感慨:


    “上梁不正下梁歪。”


    “就是。怪不得老祖宗都說,商戶人家最不講規矩,如今可不活生生的應驗了。”


    大嘴巴婦人越說越順溜,跟著應和:


    “商戶人家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話剛出口,立時感覺有人狠狠的踹了她一腳。


    “哎呀!誰踢的我?”


    她低頭去看,卻沒見異常。


    這怎麽行?就憑踢她的狠勁兒,這人鐵定是故意的。


    當下,便鬧騰起來。


    劉二女聞聲望去。


    隻見大嘴巴婦人因為找不著踢她的人,氣的在哪兒連連跳腳。


    她同桌的其他人人自然各自撇清,隻醬紅衣服婦人實在頭疼,先還隻不過扶額不語。


    一看她不依不饒,不由的發了脾氣:


    “是我踢得,咋了?又不是成心的,看你鬧騰的勁兒。”


    真是的,背後編排人編排到正主身上也是沒誰了。她都替她尷尬的慌了。


    早就說了她好幾次禍從口出禍從口出,讓她平時說話留三分,別什麽事都瞎往外叭叭,如今看竟是全都當成了耳旁風了。


    連旁邊這桌的人都不認識,也敢瞎說話,也不知道長那腦子幹啥吃的。


    你說孫庭這些小輩你不認識,那趙家的大姑奶奶也不認識?


    鄉下人不出門不知道,城裏人誰不知道趙張兩家的,還有那任家,雖然是個潑皮無懶,但也頂頂出名不是?


    還明目張膽的說商戶人家沒好東西?這不是上趕著犯眾怒?其他商戶人家聽到這風聲如何且不說,隻眼前就有一個正主呢。


    這不是當著禿子說沒毛?


    有心挑明吧,也不知道人家是啥意思。不挑明吧,怕再說點什麽,場麵無法收場。


    想想她就坐立難安。


    被吼了一通,大嘴巴婦人立刻不吭聲了。其他人也不傻,看情況不對勁,都安靜下來,周圍的氣氛漸漸凝固起來。


    劉二女這一桌也是心思各異。


    張楊氏姑侄心裏的複雜就不說了。


    張裴氏由己推人也覺得不自在。


    孫月月就純屬看熱鬧了。


    宋氏心思一轉,剛想著說點什麽討個乖,眼角餘光卻瞥見了婆婆張楊氏,頓時嚇得什麽念頭也沒了。


    隻劉二女看看張趙氏有心想問,又心有顧慮,見言辨色了許久,才起了個頭,張趙氏已經打斷她:


    “吃菜,吃菜。都愣著幹啥?沒看菜都快涼了?你們還帶著孩子呢,可不能吃涼的。”


    一看她如此,眾人自然乖乖聽話。


    好不容易等到宴席完畢,回家後劉二女就將今日的事跟張知勁說了。


    “這可怎麽辦?”


    張知勁搖搖頭,楊貴華孫家怎麽樣,到底隔著好幾層,影響不大。倒是他覺得任氏的事大伯父他們處置的不好,畢竟這是金寶的親娘,這個人還是得抓在自己手裏才好,不過可能大伯父另有打算呢。


    便交代道:


    “你別管,有大伯他們看著呢。”


    劉二女點點頭,她自來聽勸。再說她住在村裏想管也管不了呀。


    九日後,招待了張秀英回門,村裏也開始了窩冬。


    劉二女每日都將窯洞裏燒的暖暖和和的。


    在這之前,張知勁已經叫上張老三他們砍了好幾天的柴,然後拉回來,劈成一段段的整整齊齊的碼了好幾堆兒。


    因此,家裏不缺柴火燒。


    她經常坐在熱炕上,一邊照顧閨女,一邊開始做鞋、做衣裳。


    張知勁除了雷打不動風雪無阻的練武的時候,平時要麽去學堂陪郭大儒說話,要不就在家裏陪閨女玩。


    沒多久,一家三口竟都吃胖了。


    “大事啊。”


    這日,因著下雪好幾天每來的張裴氏卻著急慌忙的跑來了。


    “咋了?”


    張裴氏大驚小怪:


    “出事了,大事!你知道啥事?”


    停頓了片刻,她這才揭了謎底:


    “王寡婦鬧上門來了?”


    劉二女吃了一驚,難道……


    正自驚疑不定,結果就聽到張裴氏說:


    “真真是沒想到,秀英她大哥還有那本事,不聲不響的就要當爹了,王寡婦挺著那大肚子看著可不老小了。”


    王寡婦和張秀英的大哥?


    劉二女懵了,她是知道張知壯和王寡婦的事的。這是換人了,什麽時候的事?


    “這,秀英她哥得四十左右了吧,王寡婦才跟我差不多,這他們怎麽攪到一塊的?她圖啥?”


    張裴氏冷笑:


    “圖啥?圖錢唄。”


    劉二女沒反應過來:


    “他家哪來的錢?”


    有錢還能打光棍?


    張裴氏翻了個白眼:


    “你忘了秀英了?


    說親事不是隨便說的,不說挑個十全十美的,男方總得讓人圖一樣:要不人才好,要不家裏好,要不就是男人自個本事。


    就秀英她大哥,要人才沒人才,要德行沒德行,家裏以前就不說了,但凡有點辦法的話也不會等到偌大年齡還沒個媳婦。


    如今要不是沾了秀英的光了誰信?


    “你想想她的聘禮?”


    一聽這話,劉二女無語了,同時也替張秀英不值。


    “你說長房大伯咋處置他們?怕不會認這個媳婦吧。”


    別看劉二女和王寡婦一樣做過寡婦,但她倆情況不一樣。


    比方說再嫁的事。


    劉二女是正經走了六禮。而王寡婦,未婚先孕不管到什麽時候那都不是光彩的事。


    張裴氏:


    “這你可猜錯了。我來時秀英她爹已經讓家裏準備東西,打算盡快娶媳婦進門了。”


    說完,又說悄悄話:


    “就憑她那大肚子,就算王寡婦肚子裏的娃不是秀英她大哥的,秀英他爹也得同意。


    到底秀英她大哥都那麽大歲數了,誰知道日後還生不生的出來娃,別管王寡婦肚子裏的娃是誰的,生到他家就跟著他家姓張。”


    劉二女:


    “那王寡婦前窩那兩個兒子咋辦?跟著嫁過來?”


    張裴氏譏笑:


    “想啥美事?就憑秀英他爹的性子,能給外人養孩子?”


    劉二女想起張伯書,不由得心生感慨:


    “倒是可憐。”


    張裴氏不讚同:


    “這有啥法子?怨隻怨他們閉著眼珠子瞎投胎。其實吧,不跟過來也有不跟過來的好處,要知道寄人籬下過別人家的日子的滋味可不好受,日後長大了但凡提起來這都是一輩子還不完的恩情了。”


    劉二女聞言一邊心有嘁嘁,一邊腦子裏又忍不住胡思亂想:


    秀英她爹也是的,搶閨女聘禮的時候那比誰都厲害,結果到兒子頭上反倒軟骨頭了。


    不說那個未婚先孕的名聲多不好聽,即使婚事真成了,到那時讓新人和同族妯娌怎麽相處?


    要知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這不是成心讓族裏亂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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