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知勁夫婦閑話時,其他幾房也在說話。


    長房。


    張家元越來越雷厲風行了,秀英一家人費了一番力才狼狽的逃回家來,也沒氣力幹什麽事,而是聚在堂屋裏。


    “這就成了?”


    好半天,秀英娘先打破屋裏的沉寂,禁不住喃喃自語,語氣裏怎麽聽都透著濃濃的不可置信。


    “會不會說話?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不盼著事成難道非得敗事了才好?欠揍的娘們兒,還是挨得輕……”


    秀英爹一聽妻子的話,氣就不打一出來,扯著嗓子罵了半天方歇。


    然後,環顧四周,吩咐妻兒老小:


    “家元都同意了,韓家這門親事指定沒跑。他們不定啥時候就會上門提親,咱怎麽也得準備準備。你們這些天湊空把家裏收拾收拾,別邋裏邋遢的讓人笑話。


    秀英你也別閑著,還沒嫁出去當少奶奶呢,沒那麽精貴。


    誰要是給我拖後腿,看老子不打死你們。”


    說完,回屋躺著去了。


    其他人左右看了看,該幹嘛幹嘛去了,秀英娘也帶著秀英去做晚飯。


    “咋了?”


    見閨女沒以往利落,秀英娘不由得著急,一會兒老頭子起來,見飯沒做好,還不得使勁揍自個一頓。


    “娘,我怕。你說咱們都……我嫁進韓家能有個好?”


    秀英到底年青,頭回算計人心裏終究過意不去。


    “不然怎麽辦?開弓沒有回頭箭,到了如今這地步,你不嫁韓家還能嫁誰家?”


    別看秀英娘在家裏沒地位,對付閨女卻也手到擒來,此時她萬不敢讓閨女退宿,要不然亂子就大了:


    “嫁了韓家你至少是少奶奶,不光自個後輩子吃穿不愁,有了兒女也不用像你一樣受苦受累,有多餘的還能幫襯幫襯娘家。


    可你要不嫁韓家,以你爹的德行,你覺得他能給你找個啥樣的?


    還有你哥哥們,他們可是你的靠山,萬一日後你在婆家受氣,還得指著他們替你出氣。


    再說,你二哥就不說了,好歹娶妻生子,可你大哥呢?他都那麽大了,連個媳婦都沒有,你忍心他一輩子就這麽孤零零的過,被人當著麵罵是老光棍?


    娘也知道咱們做的事不地道,對不起你家元叔和韓家,所以你過門後一定好好孝敬公婆,對女婿更要好好伺候,再早早生幾個兒子,不辜負人家不就行了。”


    秀英漸漸聽住了。


    張老五家,剛進門張老五家再也忍不住,便開始抱怨:


    “你說你個死老婆子,在家裏好好當你的老太婆不好,非得去窮折騰,現在好了,女兒名聲讓你毀了,好好的女婿也便宜旁人了,你討了啥便宜了?你說你是不是有病,腦子被驢踢了吧?”


    張楊氏不服氣,眉毛一挑,立刻回嘴:


    “俺可不像你那麽窩囊,這事怨俺嗎?俺也是被人算計了,你個當家做主的男人不說打回去,反而竟拿老婆孩子出氣,你個窩裏橫的,你真出息啦?”


    “你,俺不跟你個胡攪蠻纏的說話。”


    “那你想跟誰說話?你個老不死的,是不是有啥外心了……”


    宋氏和張知壯對視一眼,夫妻兩個默契的止步不前,孫月月在一旁瞅見,趕緊拉住張知少。


    “你幹啥呢?”


    張知少正想跟進正屋去勸解呢。


    “幹啥呢?爹娘說話,咱們湊上去幹啥?”


    說完,一甩袖子就往自己屋去,張知少一看她生氣,頭皮立時發麻,那點可憐的孝敬之心頓時拋之腦後,趕緊跟上去哄著了。


    “你說娘也是的,貴英的事好不容易沒人提了,她又不聲不響的整了這麽一出,這是生怕貴英不出名不是?”


    對張知壯的牢騷,宋氏笑笑沒跟風,隻輕描淡寫一句帶過:


    “幸虧咱們沒閨女。”


    張知壯更氣了。


    想比他們,老院裏還算祥和。


    按理說張家元夫婦回來了,幾房親兄弟應該聚在一起吃一頓飯,但張家元實在不想看見張老五夫婦,因此晚飯還是各房自個開灶。


    吃過晚飯,張知勁輕聲交代:


    “我去找三伯說點事。”


    劉二女笑道:


    “正好,俺也去看看大伯娘,她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俺也去找她說說話。”


    於是夫妻兩人相攜出門,張知勁來到三房屋外,也沒進去,就在門外喊了一聲。


    “三伯,你出來一下。”


    張家善也剛吃完。


    “咋了?”


    說著,他就要往外走。


    “別,別去。”


    誰料,一邊坐著的張陳氏卻一把將他拽住了。


    張家善眯了眯眼,這一看就是有事啊。


    “出了啥事?”


    張陳氏眼神一閃,心裏計較了一番,這才猶猶豫豫的道:


    “還不是今日的事兒。早上你去學堂去了,我在家裏伺候咱爹,吃罷響午飯,看家裏沒啥事又實在太累了就躺炕上歇會,這不就沒聽見知勁家出事了?


    等睡醒了我正要去呢,偏偏知勁回來了,這不他就誤會我了,覺得我小肚雞腸因著伯書的事故意不管他媳婦兒子,巴不得他媳婦一屍兩命呢……天地良心,咱們夫妻幾十年了,你還不知道我,我哪有那麽黑心腸?


    這就是趕巧了,我真不是有意的。”


    雖然張陳氏一直否認,但夫妻這麽多年,張家善情知自家老婆子並不像她自個說的那麽無辜占理。可話又說回來了,就算如此他能怎麽樣?


    好也好,歹也好,這都是自個媳婦,自來夫妻一體,維護她也是維護自個。


    “是為今兒的事來的吧?你三伯娘說她不是有意的,這都是陰錯陽差了。”


    張知勁心直往下沉,他沒想到張家善出屋來真就說了這麽一句,總歸有些不死心,他忍不住問了一下。


    “三伯娘咋說的?”


    張家善當然不能把張陳氏那番話說出來,要不然不是授人把柄讓人扯皮嘛,便一味和稀泥:


    “你也別管她咋說的,事已然出了,萬幸沒出亂子。就當給你三伯麵子,咱們都放下別提了可好。”


    張知勁定定的看了張家善一眼,直把對方看的心裏直打鼓,正要說點什麽來打破僵局,張知勁卻先開口了:


    “好!”


    一個字擲地有聲。


    他又木著臉道:


    “隻是侄子脾氣自來暴躁,怕是忍耐不了幾回,以後若有什麽冒犯之處,也請三伯多多擔待幾分。”


    張家善聞言,心裏止不住發苦。


    劉二女進了大房,就見張申氏在炕上靠著呢,見她進來,這才慢慢坐起來,又有個十來歲左右的小丫頭輕手輕腳的上了茶點。


    因著對方眼生,劉二女不免多看了一眼,張申氏立刻察覺到了,便笑著解釋:


    “你沒見過她,她是家裏新買的丫頭。


    如今你大伯好歹是官了,金寶又整日去學堂念書,來來去去的,我一個人那忙得過來,沒奈何隻能買了幾個下人幫襯著家裏。”


    劉二女也笑了,不住地點頭稱讚:


    “合該如此。其他人要像大伯一樣,早就下人一大堆了。還有伯娘,這麽多年忙裏忙外的,早該歇息歇息,日後等金寶中了舉,再娶個孝順的媳婦,您就擎等著做老封君了。”


    一般來說,老實人看著好欺負,但說的話別人聽著也透著濃濃的真心。


    張申氏就被她一番真話說的心裏受用,不禁跟丫頭調侃:


    “看看,看看,以前那麽實在的人,如今也會說好聽話了,怪不得古人都說什麽一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啥的。我知道了,怕不是知勁教的吧?”


    劉二女臉紅了:


    “俺說的都是實話。”


    說完,趕緊轉了話題:


    “你們今兒不回去,金寶一個人在城裏沒事吧。”


    張申氏混不在意:


    “沒事,現在家裏有下人伺候,一日半日的沒事。再不行,還有他姑呢。明兒我們要不回去,他姑總得把他接到韓家去。”


    劉二女這才放心:


    “那就好!”


    可張申氏不放心了,誰讓麵色有異,什麽都擺在臉上呢。


    “咋了,咱們娘倆有啥事不能說的?”


    劉二女躊躇片刻,才吞吞吐吐的道:


    “你不寒心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隻把張申氏聽的一愣,隨後她才醒過神來,鄭重的回道:


    “寒心!可日子還得往前過。不為了旁人也得為了自個不是?總不能因為一群下三濫的把自家的好日子給攪合了。


    他們還不配!


    某些人不是想攀高枝?我成全他們,我倒要看看好運氣能不能一直跟著他們。”


    劉二女心中一凜。


    不管劉二女怎麽擔心,秀英的婚事到底操持起來了。


    消息一經傳出,立馬成為五姓村今年夏天最讓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劉二女身子不方便,但有的是人上門說話。


    這不,這日張裴氏就氣衝衝的上門來了,屁股還沒坐下,嘴就竹筒倒豆子一樣,叭叭的一通往外說:


    “現在長房的人能的都腳不著地了,明白的知道他們得了個好女婿,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家出了個娘娘,看那個能勁兒。


    看誰都仰著個臉,也不怕不看路摔了前門牙,成了漏風的老太太。


    當誰不知道他家那好女婿咋來的?也不想想那樣算計人家,自家閨女嫁過去了能有好日子過?真以為擎等著當主子享福呢?


    咱們這些街坊本家老實不跟他計較,他就以為外麵的人都是軟柿子了?那些大戶人家真要收拾你,有的是殺人不見血的辦法,到時候讓你哭都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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