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吭聲就是同意了。怎麽回事?都說說吧。”


    張家元掃了眾人一眼,心中有數,便漫不經心地道。


    “我先說”,張楊氏迫不及待的開口。


    老話都說‘惡人先告狀’,她可不得防著這一點?


    不過,告狀嘛,自己怎麽也得占理吧。雖然在她看來,她處處有理。但說實話,對於昨天張伯書挨打一事,她還是心虛的。


    畢竟她知道,張家元是個看重家人、護短的的人。要不然,這年頭,兄弟分家幾十年了,有幾個能像他一樣一直補貼兄弟?


    雖然補貼這事可能還有什麽內幕,但也不能否認他不看重兄弟情義。


    她可沒忘記昨天的事,若是這小兔崽子一會兒告狀呢。


    所以不能說昨天的事,最好先找一件事把他們娘倆打趴下了,想辦法讓他們閉嘴,昨天的事自然沒人提了。


    可不是兩全其美了?


    於是,她撲騰一下跪在當地,捶胸拍地的呼叫道:


    “大哥你是不知道啊,這個‘喪門星”不是東西呀。昨天我娘家大哥做壽,寡婦是不能去的,我好心好意留她在家裏歇息,這賤人倒好,使勁給我折騰糧食。


    就剛剛我親眼所見,那麽一大碗黃橙橙噴香的雞蛋,那油在碗裏都遮碗底半寸高了,他們都吃了。”


    都吃了三個字她咬牙切齒地拉著長音。


    “那雞蛋,那油,她一個克夫克父的賠錢貨也配吃?還有這個小兔崽子,跟他娘一樣,心都黑了。”她指著張伯書恨不能生吃了他的肉,張伯書被嚇得渾身發冷,僵直著身體,動都不敢動。


    劉二女心疼的上前護住他,強逼著自己直視著張楊氏。


    張楊氏被看的一窒,隨即呼天喊地道:


    “那雞蛋是我一個一個從雞屁股裏掏出來的,為的便是攢著買油買鹽。為這,家裏大老爺們地裏刨食多累多苦我都沒舍得讓他們吃一口。還有那油,我平時做菜都是用筷子沾一點就炒一大鍋菜的,家裏一年都吃不了五斤油。可今兒呢,這個敗家娘們,我的油啊。


    她是吃的油嗎?她是吃的我的血,我的肉,我為這個家操心操肺的,可他們……我這心疼的呀。


    她們是拿刀子在割我的心啊!


    老天爺呀,你在天上怎麽看的下去,你怎麽不扔下來一個大雷把這兩個不是東西的貨劈死?死了我倒清淨了。”


    這一番話,她說的真是唱做念打俱全,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兒唱大戲呢。


    說完,她順勢一倒,假裝昏倒。


    她計算過了,反正她是坐在地上的,就那麽直挺挺地倒下,也摔不疼,反而能加重劉二女母子的罪名。


    不過,她到底沒摔著。


    張知少搶上前去接住她,然後一邊扶著老娘半躺在地上,一邊哭叫道:“娘啊,我的娘啊,你怎麽了?你可不能有事,咱家哪裏能離了你?我還沒娶媳婦兒呢,你要死也得等我……”


    張楊氏激動的咳了兩聲,醒了過來。


    她心裏埋怨道:“這個知少,會不會說話?剛開始還不是說的好好的嘛,一轉眼就露餡了。還有大壯,老娘昏著,你不知道攔攔你兄弟?他不會說話丟人了,你麵上就好看了?真是白疼你了。”


    幸虧張知壯也不是傻得,趕緊上前扶著老娘。


    張家元臉一繃,不客氣的使喚道:“行了,你們兄弟倆還不把你們娘扶到床上歇歇?”


    看張楊氏坐回原位,對著亂糟糟圍著張楊氏的一群兒女媳婦,他忍不住皺皺眉,大聲道:“知青媳婦,你說。”


    讓那賤人說?


    這可不行,她可得盯著點。


    張楊氏從人縫裏聽見這句話,狠狠地瞪著眼前的一群人,喝到:“都給我坐回去,散開。”


    隻聽得劉二女戰戰兢兢的開口了:“大伯,我冤啊。自進門那天起,七年了!我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地裏忙完忙家裏,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這街上的人都看著呢。結果呢,每日就喝幾口鍋底湯。”


    她開始還說的生硬,後來越說越順口。


    索性激動地道:“還有伯書,這可是五房的長孫。別的不說,村裏最窮的人家,長子長孫長這麽大的,最少也穿過一件新衣服,可你看看他……”


    她口中說的兒子,眼卻撇著五房其他人。


    眾人隨她的眼望去,因為昨天去做壽,五房其他人都換了新衣,尤其張知少、張貴英兄妹兩個。


    一個是愛子,穿的好點,萬一有那家看上,媳婦不就到家裏嘛:一個千金,平常就隔三差五的置辦新衣,養的跟大戶閨秀似的。


    “咳咳”張老五咳嗽兩聲,他開始是覺得那邊討便宜吃虧都沒事,但這不是張楊氏氣著了嗎?他到底更向著張楊氏。再說他也對挑事的劉二女不滿。對這種腦生反骨的媳婦是得打壓下去的,最多他到時候看顧一下長孫就行了。


    所以,他搶先大義凜然的道:“知青媳婦啊,這你可冤枉我們了。咱家裏就這麽個本事,讓所有人都吃飽絕不可能。你說說,那家不是先請男人們、老人先吃?剩下的人,你嫂子體弱,就隻剩貴英一個,那是你小姑子,你真忍心她餓肚子?


    還有那新衣服,那是要去做壽,咱能不穿的好一點?‘人靠衣裳馬靠鞍’那可是咱家的臉麵。你也別覺得委屈,咱們是一家人。我們有麵子了,不就是你有麵子?


    按理來說也該給你們母子倆做一身的,這不是守孝嗎?孝期衣服能穿幾天?也太浪費了。再說知青在世時,我們家為他浪費了多少銀子?就為了這,扣你們幾身衣服也應當應分吧?”


    “可不是”張知少兄妹三人異口同聲地道。


    張知少一股子心火往外冒:“老二太不是東西了,家裏就他糟蹋銀子,你們還冤?要我說對你們夠好了,就該餓死你們。”


    張貴英白了張知少一眼,不滿地道:“三哥你說啥呢?”


    她對著劉二女夾槍帶棒的笑道:“二嫂能跟二哥一樣?嫂子可最是大氣,最是孝順的。嫂子,咱家裏對你和伯書夠好了,你可不能做白眼狼,可不能跟家裏生分了。要知道大家子最講究一個團結和氣,萬沒有捅自家人刀子的,那樣的人休了都不為過。”


    劉二女氣的胸口起伏,臉色漲紅。


    說什麽沒本事,難道大房的接濟補貼都是假的?還有衣服,又不是大戶人家講究這絲那紗的,隻要衣能遮體,亂穿衣的多的是。


    還說張知青,那的確不成器。


    懶還偷雞摸狗。


    可反過來說,這幾年活不下去偷東西的還少嗎?他偷的肉菜,那回不是拿回家來?他在外吃的都比家裏多,從生到死,家裏給過他幾文錢?怎麽有臉說為他花了多少多少?


    還有他們母子,以前可說過一句不滿?要不是實在活不了了,誰不想做孝順媳婦得個好名聲?


    這幾年,他們一家三口花的都沒小姑子一件衣服錢多。張貴英咋好意思說那麽一番大道理?


    劉二女腦子裏的話一句句往上湧,偏偏嘴上說不出口。她雖然立誌要改,可也不能一步登天,出口就能把對方罵倒。而且,翻來覆去的吵嘴有什麽用?事實勝於雄辯,隻要將證據拿上來,他們所有的話就成浪費口水了。


    隻是一點不回嘴也太慫了,她斜著眼,深吸一口氣,腦子盡量平靜下來,慢聲慢語的道:“那祝貴英也找一個咱家這樣的好婆家,想必到時候貴英一定最大氣、最孝順。”


    話音一摞,張知慧“噗呲”一聲笑了。她瞥見氣的張牙舞爪的張貴英,暗暗對著劉二女豎起了大拇指。


    她可聽城裏二嬸說了,五嬸為什麽最寶貝張貴英?一是因為她出生好,生在正月十五。二是當年五嬸曾經為張貴英算過命,那先生鐵口直斷張貴英將來有誥命加身。那先生可不是一般人,他可為原世平原大將軍算過命,真真準的不得了!


    為此,張貴英母女兩人沒少努力,劉二女這句話可不是‘打蛇打七寸’,直直的捅心窩子了嗎!


    劉二女見好就收,不和張貴英母女糾纏。徑直又拋下一個大雷,道:“我說我有理,他說他有理。大伯是做大事的人,沒得為了我們這點嘴皮子浪費時間。抓賊抓髒,我覺得不如幹脆放證據。既然娘說我們母子吃了雞蛋和油,那你拿證據呀,總不能你空口白牙兩嘴一張,憑白誣陷人吧?”


    張家元點點頭,問張楊氏:“你說呢?”


    張楊氏精神一陣,證據?她有啊,她親眼看見的。她心裏一陣竊喜:“這個傻貨,還想將自己一軍?我這次要不把你打趴下,我就不姓楊。”


    “行!”她掙地有聲的答應了,又積極的出主意道:“隻要去看看我櫥櫃裏放的雞蛋和油就知道了。”又把兩樣東西多少說了說。


    然後,昂著頭等著看熱鬧。


    劉二女被她小人樣弄的不忍直視。張楊氏見了還以為她心虛,更得意了。


    知道怎麽一回事的張申氏母女看的哭笑不得,內心也無語了,就沒有見過這麽上趕著尋死的。


    當然張家元是不會親眼去看的,太掉麵子了。


    為了以示公平,他指了五個人——其中親楊派兩個:張貴英、張知少;親劉派兩個:張知慧、如意;及一個算是中間人宋氏,一起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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