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讀書人的骨頭是最軟的,可讀書人的脊梁也是最硬的,若動用刑法,焦同商可以為了自己心中所謂的道義撐著,可家人不一樣。


    血緣是最致命的軟肋。


    “本王再給你一刻鍾時間。”


    楚雲琛淡淡道。


    焦同的內心仿佛一艘沒有槳的小船,在這片陰謀的海上翻騰,他不知道自己如何選擇,才能為家人贏得一個機會。


    可他記得,那人答應過他,會保護好他的妻女,他不知道自己該信誰......


    焦同的內心越來越焦灼,楚雲琛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一刻鍾即將結束時,楚雲琛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哂笑。


    焦同的汗終於滴落下來,洇在稻草上,他忽覺心中一陣慌亂,就聽見外麵傳來一個聲音。


    一位身著勁裝的青年抱拳對楚雲琛道:“主子,他們果然派人去了焦府,意圖滅口,屬下幸不辱命,留了一個活口。”


    焦同大驚失色,“滅口?”


    “看來,焦大人你,失去了最後一次為自己求情的機會。”


    楚雲琛站起身,焦同的麵前籠罩下一片陰影。


    他麵色慘白,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


    這位朔王爺,他早已知道幕後之人是誰,之所以紆尊降貴,不過是為了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這機會於他或許沒用,可於他的家人來說,卻能免於一死。


    是他,信錯了人,押錯了牌,失去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楚雲琛的衣袍消失在焦同絕望的視線中。


    “主子,人就在牢中,要不要直接用刑?”


    楚雲琛微眯著狹長的眸子睨著飛雲,“怎麽,鳴山不在,連給人上刑都不會了?”


    飛雲一梗,摸了摸鼻子,沒說話。


    自從來了平城,自家主子的性子似乎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見的那個人見不到。


    甚至連封一回信都沒有。


    飛雲想,他現在是不懂什麽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因為他和覆雪每一天都能在演武場相見,每次比試,覆雪都恨不得把他打得鼻青臉腫才罷休。


    而連一封回信都沒有寫的蘇瑾,如今正忙得腳不點地。


    她不知道傳令官從京城到白橋鎮能走多久,多則五六日,少則兩三日,留給她的時間並不多。


    萬幸的是,楚雲秀提前告訴了她這個消息,又讓小魚日夜兼程地趕過來。


    說到小魚,蘇瑾想起那天五月說,小魚是她的同鄉,而且蘇瑾聽得出來,小魚的口音和五月相近,並非各國通用的雅言。


    但皇室子女的暗衛,應是說著一口流利的雅言才是,否則是完不成某些任務的。


    不過,楚雲秀雖然跳脫,做事卻有分寸,蘇瑾不打算過問太多她和小魚的事,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現在無暇顧及這些。


    自從聽說京城派人來召蘇瑾的事,五月天天盼著下雨,最好能把傳令官徹底留在半路上,然而天公不作美,一連幾日都是大晴天,蘇瑾也是哭笑不得。


    完成最後一批藥丸的分裝和發放,蘇瑾給前來幫忙的人悉數發了工錢,連五月的和小魚的也沒落下。


    這兩個孩子,頂著兩張稚氣未脫的臉,卻已經成了獨當一麵的人。


    回到屋中,蘇瑾打開櫃子,其中不僅有楚雲琛的那封信,被蘇瑾拿了一個匣子收著。此外還有一些其他的信件。


    當然,這些信件裏寫的可不是什麽“紙短情長”。


    信是從平城發出的,寫信人署名是安康藥館,蘇瑾看其中的內容,並不像是一個人的口吻,更像是一群人圍在一起把想寫的東西盡數寫下,再找了一個人謄抄。


    最初收到信時,蘇瑾很驚訝。一來她沒想到平城的人竟然知道她的名字,二來信中言辭懇切,與白橋鎮醫者的態度截然不同。


    他們在第一封信中寫道,如今疫病肆虐,聽聞白橋鎮治療大有成效,想請教一些問題,不知是否妥當。


    蘇瑾看得出他們是想讓她去平城的,但當時白橋鎮剛剛出現新的疫病症狀,她走不開,也不敢隨便應承。


    現在倒是一個好時機。平城如今在楚雲琛手中,她若毫無理由地去,難免不會成為楚君向楚雲琛發難的借口。


    但,江山以社稷為重,社稷以百姓為先。


    有手中的信件作為依據,這便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就算是楚君的人真的追到了平城,也不能給她扣上一個忤逆君意的罪名。


    ......


    清晨,蘇瑾和鳴山各牽一匹馬,打算從小道上動身。


    蘇瑾沒有驚動任何人,她並不希望有人注意她的行蹤。


    然而卻有人不請自來。


    一把天青色油紙傘下,一個清瘦蕭條的人影緩緩靠近,蘇瑾隔著漸密的雨簾,看清了來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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