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性格謹慎但絕不是坐以待斃之人,這麽多年在宮中的經曆已經讓她養成了遇事主動出擊才能掌握先機的認知。


    所以在看到樓上晃動的珠簾時,蘇瑾隻是猶豫了一瞬,就做了決定。


    林蕎挑首飾挑得累了,要上樓坐一會,還說待會林碩可能會過來,正好在這裏等他。


    兄妹倆都是隨性的人。


    到了雅間,裏麵寬敞明亮,蘇瑾讓林蕎先坐著,她則起身去了門外的走廊裏,環顧四周。


    好巧不巧,就在她的正對麵,那間屋子的門上正掛著一塊天青色水帕。


    這是她與衛衍在幼年時期的約定,如果吵架後某一方想和好又拉不下臉,就在門口掛一塊帕子,這樣對方看到了就會知道。


    他是在向自己求和?


    蘇瑾的眼底浮現出淡淡的譏諷,來到對麵敲了敲門。


    很快門被打開,門外的人神色冷寂,門內的人卻笑意盈盈,仿佛融化了冰雪。


    “阿沁,你果然還記得。”


    衛衍看起來很高興,忙把蘇瑾請進來,將桌上的果盤一一擺好,蘇瑾略略掃了一眼,都是自己小時候愛吃的。


    這個人,好像執著於將她拉入回憶的陷阱裏,讓自己和他一同墜落。


    那段浸滿了蘇瑾的血和淚的回憶,卻成為他用來控製她、要挾她的工具,也被他用作遮掩自己卑劣內心的遮羞布。


    蘇瑾沒有耐心與他周旋。


    “找我做什麽?”


    衛衍笑道:“一是為了詢公子的事,他自幼受寵,和人交談時便有些口無遮攔,你莫要往心裏去。”


    蘇瑾卻並沒有順坡下驢:“都快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了,還拿年少不知事作借口?衍公子和他相識多年,怎麽也不把自己的機敏圓滑分給他點?”


    衛衍的笑容一僵。


    上次和蘇瑾在宮宴後的交談並不愉快,但他始終認為那是因為朔王爺在的緣故,蘇瑾畢竟還要依靠他生活,自然不能與自己流露出親近之意。


    即使上次衛詢回來,和他大罵蘇瑾是個“不知好歹、水性楊花”的女人,他也依然認為蘇瑾不過是在耍脾氣罷了。


    女子向來喜歡恃寵而驕,一旦有人向她服軟,她便會像隻小貓一樣翹起尾巴來。


    對於這種小貓,衛衍也很有耐心,他會用醃製好的魚幹誘惑它,再用自己溫暖的大掌給它順毛,等到貓兒足夠信任他時,就一把折斷它的四肢,讓它從此再無力逃脫。


    蘇瑾從前太過溫順了,如今二人分別太久,她漸漸露出了尖銳的爪牙,於他而言也並非沒有預料到。


    隻是......衛衍唇邊的笑容有些冷,她這樣不留情麵的底氣,是來自朔王嗎?


    “阿沁,不要再胡鬧了。”


    衛衍沉了聲,做出嚴肅的樣子,“你應該知道,我來楚國就是為了你。隻要我可以代衛國與楚君達成協議,到時候,我便是向他討了你來,朔王爺也不敢說什麽。”


    蘇瑾沒有說話,看上去仿佛在細細思索自己的話。


    衛衍的聲音溫潤如三月的清泉,“但楚君如今太信任朔王爺了,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在宮內難免會麵臨腹背受敵的情況。”


    蘇瑾眉心一動,“你想讓我做什麽?”


    衛衍微笑,慢慢靠近她,試圖將蘇瑾環攏,“很簡單,以朔王爺對你的信任,你獲取一些信息應該不難吧?”


    蘇瑾不動聲色地挪動腳步,衛衍的手連她的衣袖都未碰到。


    衛衍也不惱,隻是笑盈盈地望著蘇瑾,眉目間是化不開的柔情。


    蘇瑾壓下心頭的不耐,對他說:“你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衛衍敏銳地發現,蘇瑾並未答應他的話,這樣的蘇瑾還真是有些陌生啊,從前的她才不會這樣,隻會默默地用點頭表示答應,用搖頭表示抗拒。


    大概在群狼環伺的燕宮裏,他的阿沁也確實受了苦。


    “對,身為異國使臣,如果沒有要事,我很難出宮。”


    蘇瑾想到了齊瑉,“那如果出宮的話,你什麽時候會方便一些?”


    衛衍心中一喜,蘇瑾這樣說,是默認他們下次還會見麵嗎?


    “一般是傍晚的時候,天色暗,守衛們又都在換班,就不會查得太嚴。不過你放心,你若有事一定要及時告知於我,我定會盡力出來與你相見。”


    蘇瑾記得上次發現別院裏的主君時也是傍晚。而且鳴山說他離去時行色匆匆,顯然是在趕時間。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蘇瑾就不再想和衛衍多說下去,離開時她定定地望著衛衍,說道:“聽說宮裏最近死了人,剛回宮的十公主也不知怎麽受了傷,你還是盡快回去吧。”


    提到此事,衛衍的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不甘,而後又立刻恢複了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而這一切被緊盯著他的蘇瑾捕捉到。


    在說到十公主的時候,衛衍的眼裏有殺意。


    “好,我很快就回去。”


    蘇瑾剛走到走廊對麵就看見了樓梯口的林碩,今日的林碩身上穿了一件大紅色紵絲直綴,腰間係了一個青金雙環四合如意絛,走在樓梯上要多搶眼有多搶眼,也不怪蘇瑾一瞥就看見了他。


    令蘇瑾意外的是林碩身前的楚雲琛,他身著月白色錦雲暗紋刻絲錦袍,本就是一個淡漠孤傲的人,在閃瞎眼的林碩身邊,更加清冷疏離。


    楚雲琛竟也來了?


    他們也看見了站在走廊的她,林碩三兩步過來,“蘇姑娘不會是在等我們吧?”


    楚雲琛卻想到了樓梯上與他擦肩而過的那個身影。


    蘇瑾笑而不語,“進來吧,阿蕎應該等了很久。”


    林蕎的確等的十分不耐煩,當然她是不會怪楚雲琛和蘇瑾的,於是見到林碩就沒好氣地說:“你再不來,我就帶著和蘇姐姐回去了!”


    林碩摸摸鼻子,自知理虧,也不辯解。


    當然,林蕎之所以能在這等他,還是看在林碩答應請她的那頓飯上。


    於是幾人去了福悅樓,這裏正值飯點,人滿為患,不過有楚雲琛在,林碩又是這裏的常客,老板常留著雅間給他,還不至於擠在大堂裏。


    楚雲琛點了一道糖醋魚,林碩好奇地問道:“阿澈,你從前不是不吃魚嗎?”


    蘇瑾的動作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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