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之事被悄無聲息地壓了下去,縱使後宮諸人壓不住好奇心,紛紛使人打聽了一嘴,也隻聽到了一個“許容華不慎墜湖”的結果。


    “倒是稀奇。”


    身在孕中的江長婉被阿瑩服侍著更了衣,靠在榻上。


    雖然還未顯懷,但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麽,她總感覺自己最近好像越來越能吃了,大概是肚子裏還有一個的緣故。


    這種不吉利的事阿瑩本來不準備多說,奈何江長婉將許容華視為自己在後宮的頭號敵人,偏偏就想親耳聽聽這女人的慘狀。


    “那禦花園自從之前出過事後就鮮少有人去,她好好的不在芙蓉殿待著,跑那幹嘛去?”


    也難怪江長婉不解,那禦花園本來是極熱鬧的地方,常有妃嬪去那裏不分寒冬酷暑地與楚君“偶遇”,再加上那裏的花兒爭奇鬥豔,到了春天分外好看,也分外熱鬧。


    然而自從前幾年一位太妃莫名其妙地死在禦花園後,聽人說死狀頗有些詭異淒慘,人們便很少往禦花園走了。


    適逢宮中新修繕了一處名為百花潭的院落,那裏移植了不少各地進貢的名花,又有休息喝茶的地方,比禦花園還要好上幾分,久而久之,禦花園便寥落不已。


    “許是想去碰碰運氣,偶遇皇上?”


    阿瑩猜測。


    江長婉卻隱隱覺得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聽說是眼睛瞎了,她長這麽大,還沒聽說過什麽人溺水還能把眼睛給溺瞎,更何況這裏是後宮。


    不過這與她有什麽關係,若真是別人把許容華弄成這個樣子,她還要謝對方一句。


    阿瑩道:“總之,這次她是再不能翻身了。”


    江長婉得意地抬起手,勾了勾唇,燈光下,手上的玉鐲晶瑩剔透,碧綠水潤。


    她一朝有孕,皇上的賞賜源源不斷地進了她鍾粹宮,而那個女人,卻變成了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真是想想都讓人心情舒暢啊。


    而如今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許容華,正在瘋了一般的嚎叫,把屋子裏的東西摔得到處都是。


    周圍的婢女們正擒住她的雙手,阻止她伸手去抓自己眼上的布。


    隨著許容華越來越激烈的動作,雪白的紗布上逐漸有了血色。


    其中一個婢女恨恨地說:“主子省省心吧!下午宋太醫剛為您包紮好傷口,您現在傷口裂開,讓奴婢上哪裏去給您找太醫?”


    她不說這話還好,一說許容華更加失控地掙紮起來,口中念念有詞:“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皇上呢!皇上怎麽還不來為我做主啊!”


    幾個宮女懶得管她,等她自己掙紮累了,就把屋裏的狼藉簡單收拾了一下,隨後無聲地退出,隻留下一個沉默寡言的小宮女值守。


    這活不是輕鬆的差事,放在以前許容華聖眷正濃時還有人爭一爭,現在楚君都好幾日沒來了,自然也沒人願意幹,正好這個宮女是新來的,平時任勞任怨,人們也常常把活丟給她幹。


    沒有人注意到,那宮女低眉順眼地送走她們後,從手中拿出了一片剛剛從地上撿起來的碎瓷片。


    公子說過,許容華一旦出事,絕不能留,正好許容華從醒來後就天天鬧著自殺,她便幫她一把,這樣也不會引人懷疑。


    如今楚君明顯是想留她一條命,一個再也無法侍寢的普通妃嬪,留她幹什麽?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早就暴露了。


    宮女眼底含著譏諷看向靠在床上的許容華,這人向來張揚,卻偏偏蠢而不自知。


    連這麽簡單的一件事都辦不好,如今卻還巴巴地等著楚君垂憐,真是可笑!


    她一步步地朝著許容華走去,軟底布鞋踩在上好的地毯上,一點聲音都沒有。她的影子在燈光下被拉得細長,許容華卻什麽都看不見。


    就在她手中冰涼的瓷器靠近許容華纖細的脖頸時,一塊石子從窗外彈進來,她手腕吃痛,一時脫了力,手中的瓷器無聲地掉在地毯上。


    但許容華還是聽見了她的低呼。


    許容華如今本就神經敏感,一下子直起身來,“是不是皇上來了?皇上,你在嗎?”


    門被打開,一位身著葛布箭衣,係白玉鉤黑帶,頭戴紅頂花翎的內監跨門而入。


    那個宮女回頭一看腿就軟了,來者不是旁人,而是楚君身邊的一等內侍——賀立!


    賀立雖然是內侍,但身量並不矮小,且常年伴君,自有威嚴之氣,就連江長婉這種目中無人慣了的人,看見賀立也不敢太過放肆。


    如今賀立明晃晃地站在這裏,明顯就是奉了君命!


    小宮女臉色煞白,還未出言解釋就被賀立帶來的禦林軍捂著嘴拖了下去。


    賀立一個眼神都沒有多給她,那隻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他在這宮裏見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誰?是誰?來人啊!”


    許容華眼睛看不見,但能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麵前似乎站了一個陰惻惻的人,四周安靜地有些詭異,她不禁害怕起來。


    “許容華,咱家勸你省點嗓子吧。”


    許容華的臉色立刻變了。她侍奉楚君這麽久,怎麽會聽不出來這是誰的聲音?


    “賀大監?是皇上來了嗎?皇上?”


    她伸出手摸索著,賀立眼看她要從床邊掉下來,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許容華便摔啪嗒在了地毯上。


    “容華別費勁了,咱家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你答上來了,皇上沒準能對你網開一麵,”賀立陰森地笑著,“若是答不上來,可別怪咱家不講情麵。”


    許容華有些害怕地瑟縮著,“賀、賀大監想問什麽?”


    賀立使了個眼色,身邊的徒弟立馬便攤開了紙筆。


    “容華是哪國人?”


    許容華登時色變,盡管什麽都看不到,卻還是循著賀立的聲音抬起頭,“我,我自然是楚國人,賀大監怕不是在說笑......”


    “嗬。”


    賀立皮笑肉不笑,聽在許容華的耳裏更加驚悚,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感覺到眼上的布子讓人給拆掉了。


    “啊——”


    眼睛上一陣刺痛,許容華什麽都看不清,隻覺得有千萬根針在紮她的眼睛,她痛苦地在地上打起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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