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阿碧雖然傻,但不至於傻到轉不過彎來。


    她的表情從呆滯逐漸變得不可思議,最後企圖上前去扒國公夫人的鞋子,卻被秦嬤嬤一把拉開。


    “放肆!”


    阿碧的眼淚嘩嘩地流,沒有人知道她此刻有多後悔攬下這個差事,簡直要把腸子都悔青了。


    “行了,你也別著急哭,興許待會還有人哭得比你還慘呢。”


    蘇瑾微微抬眼,見所有人都沒有要避開她或讓她避開的樣子,隻好繼續垂下頭裝鵪鶉。


    雖然接下來的事她差不多已經猜到了,但這與她依然沒什麽幹係。


    國公夫人朝堂外喚了一聲:“阿柳!”


    一個身形高挑,長相精幹的婢女走了進來。


    “夫人。”


    “去廚房把阿桃找回來。”


    阿柳一驚,“夫人......”


    肅國公夫人嘖道:“叫你去你就去,我又不會吃了她。”


    好歹也是服侍了她這麽多年的人,阿桃對她有沒有感情她不知道,肅國公夫人自己心裏卻並不好受。


    被自己最信任的貼身婢女背叛,這滋味當真是五味雜陳啊。


    阿柳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就去了廚房,看到了正在角落裏給藥罐扇風的阿桃。


    阿柳有些感慨,她們兩個人從幼年時就跟在小姐身邊了,阿桃人長得俏麗,總喜歡穿桃粉色的衣服,站在容貌豔麗的小姐身後,主仆二人總是十分搶眼。


    小姐也很喜歡這個聰明伶俐的丫頭的。


    一直都很喜歡。


    不然也不會在發現她生了異心後,仍然放心地服下她親手煎的藥。


    阿桃被兩個婆子押到了阿柳的身前,打斷了阿柳那越飄越遠的思緒,她直起身子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變清醒一點。


    嗯,這樣才對嘛,剛才那個傷春悲秋的人,絕對不可能是她阿柳。


    “真沒想到,竟然在你麵前,落得這樣一個狼狽的樣子。”


    阿桃低聲說著,神色晦暗。


    阿柳沉默地看了她許久,然後抬手為她摘下了她剛才燒火時不小心掛在頭發上的一片木屑。


    不要問她為什麽不說話,因為經過她仔細的觀察,她發現厲害的人沉默時顯得格外高深莫測,比如蘇醫女。


    她是一個善於學習的好丫鬟。


    “夫人,阿桃帶來了。”


    在進屋之前阿柳就讓婆子鬆了手,裏麵有肅國公在,諒阿桃也不敢造次。


    阿桃不愧是國公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在這麽多人的麵前絲毫不畏畏縮縮,她不慌不忙地跪下,“見過國公爺,夫人,世子,小姐。”


    說罷,她又抬起頭看向蘇瑾的方向,眼神閃了閃,“原來這就是蘇醫女。”


    怎麽......好像比她還小呢。


    “阿桃,”肅國公怒目圓睜,“你在夫人的藥裏加了什麽?夫人平日裏待你不薄,你如何敢!”


    阿桃低眉順眼,“奴婢不知國公爺在說什麽。”


    “事到如今你還敢嘴硬!好,你不說,我替你說,你身為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卻要每日親力親為去煎藥,你敢說你不是為了方便自己對夫人的藥動手腳嗎!”


    阿桃一臉無辜地說:“奴婢隻是怕別人煎的藥掌握不好分寸罷了,奴婢的爹從前是郎中,奴婢也懂一些煎藥的手法,所以奴婢才自請為夫人煎藥的。夫人對奴婢有恩,奴婢怎會恩將仇報呢?”


    “你還記得我對你有恩。”


    肅國公夫人緩緩道,“我也不敢相信,當年那個在宴會上看不慣別人欺負我為我出頭的小丫鬟,怎麽如今就反過來和別人一起欺負我了呢?”


    肅國公夫人生性好強,輕易不肯服軟,如今卻說出別人欺負她這樣的話,肅國公父子和林蕎頓時心中十分複雜。


    阿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夫人想多了,奴婢並沒有......”


    “阿桃,”肅國公夫人的神情嚴肅起來,“我不喜歡聽人說廢話。我既讓阿柳去叫你,自然是因為我有證據。”


    證據?阿桃輕蔑地盯著地上的磚縫,她離開廚房之前,特意留了一個銀鐲子那位做酥餅的廚娘,想必現在,她早已經把該解決的都解決掉了。


    “夫人。”


    阿柳進來,在肅國公夫人的耳邊低語片刻,肅國公夫人聽後微訝地瞅了蘇瑾一眼。


    蘇瑾心道,應該是阿芙回來了。


    看樣子,阿芙是跟著阿桃去了廚房,而且有所收獲。


    想必肅國公夫人口中的證據,半是真的,半是誆阿桃的,她應該也沒有想到,阿芙真的會找到證據。


    肅國公夫人對阿柳點了點頭,阿柳便轉身出去,緊接著,兩個婆子便押了一位腰間還係著圍裙的婦人走了進來,阿芙也進來了,心虛地站在蘇瑾身後,偷偷瞄了蘇瑾一眼,蘇瑾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確定她毫發無傷,才放下心來。


    李廚娘從來了之後就自覺地跪下喊冤,說自己隻是被阿桃脅迫,阿桃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她一個沒名沒姓的廚娘哪裏敢不答應?


    阿桃看見那廚娘心裏便咯噔一下,這麽簡單的事情她都辦不好,現在還要反咬她一口!真是沒用!


    肅國公夫婦對李廚娘的狡辯不可置否,隻是靜靜地等著阿柳說。


    阿柳道:“奴婢把阿桃帶走後,這李廚娘便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做什麽,正巧蘇姑娘身邊的阿芙隨奴婢一起去了廚房,在李廚娘的手裏發現了此物。”


    阿柳雙手攤開,手中是一個散開的牛皮紙藥包,藥包裏的藥材早已不見,隻殘留了一點棕褐色的藥渣末子。


    阿桃張了張嘴,她記得阿柳去的時候根本沒有帶蘇醫女身邊的那個丫鬟!


    阿桃猛然想到,她或許一早就在盯著自己,這藥渣也不是她偶然發現的,她是眼睜睜看著李廚娘上鉤的!


    她恨鐵不成鋼地剜了跪在自己身邊的李廚娘一眼,李廚娘嚇得一抖。


    肅國公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讓蘇瑾出這個麵,就聽蘇瑾在一旁道:“不知可否讓民女看一下藥渣?”


    肅國公心下稍定,“那便勞煩蘇醫女看看。”


    蘇瑾上前一步接過藥包,仔細聞了聞裏麵的味道,又用指尖撚起一點碎屑來仔細分辨。


    “是苧麻根。”


    片刻後,蘇瑾肯定地說。


    “蘇醫女,這是不是那個所謂的催化藥性的東西?”林蕎問。


    蘇瑾道:“是。把苧麻根碾碎研磨後重新炒熟,隨其他藥一起熬煮,可以激發各種藥的藥性,包括相生相克之物。”


    肅國公聽罷,對地上跪著的阿桃道:“阿桃!是何人指使你這麽做的!”


    阿桃的臉色幾近灰敗,她垂下眼,一言不發。


    “阿桃,你是自己來說,還是要我替你說?”


    阿桃苦笑,“奴婢若是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夫人會信嗎?”


    “當然不會,”肅國公夫人輕抬下巴,“我隻是想知道為什麽。”


    為什麽?


    阿桃長出了一口氣,神情譏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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