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宣平侯府一片混亂,無人注意到東南角的枕風居多了幾個灑掃奴婢,默默地幫住在裏麵那位久病的女主人煎起了藥。


    而這邊已經離開了馬家的蘇瑾,卻沒能順利回到朔王府。


    “咦,車怎麽停了?”阿芙放開手裏的花繩掀起簾子,隻見趕車的老伯一臉難色,而馬車旁站著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


    男人神情淡淡,透過掀起的車簾對車裏的蘇瑾道:“蘇姑娘,我家主人有請。”


    阿芙回過頭看著蘇瑾,蘇瑾望著男人,輕笑一聲:“請字當不得。”


    說罷便起身下了馬車。


    那男人看在眼裏,心中暗暗盤算,這位傳聞中年紀輕輕的蘇醫女倒是穩重。


    蘇瑾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周圍,原來是福悅樓,那天還聽楚雲琛和她說起這家酒樓呢。


    “阿芙,你先帶著我的藥箱回去吧,記得碾藥。”


    蘇瑾麵色如常地叮囑阿芙。


    阿芙驚訝道:“蘇姐姐,我跟著你去。”


    誰知道這個看著賊眉鼠眼的男人的主人是什麽人?她瞅著倒像是鴻門宴!


    趕車的陳伯也說:“藥箱有小人帶回去,蘇姑娘放心。”


    那男人皺眉,“蘇姑娘,我們主人可沒說可以帶人。”


    阿芙不服氣,蘇瑾淡淡攔住她,對上蘇瑾飽含深意的眼神,阿芙一愣。


    跟了蘇瑾這麽長時間,阿芙也很了解她的意思——蘇姑娘在告訴她,別擔心,她知道對方是誰。若是不放心的話,回府告訴王爺就好。


    阿芙眨了眨眼,沒有再堅持。


    王爺派她來照顧蘇姐姐的第一天便告訴她,要聽蘇姑娘的話。


    想到這兒,阿芙鼓起圓圓的臉,瞪了一眼那男人,向蘇瑾道:“那奴婢先回去了哦,姑娘和王爺約好了酉時一起吃張廚娘做的魚,可不要誤了時辰。”


    蘇瑾莞爾,張廚娘做的魚乃是一絕,這丫頭很喜歡吃,連扯謊也要用它。


    “好,我定按時到。”


    阿芙這才稍稍放下心,又暗暗瞪了那礙事的中年男人一眼,跳上了車。


    待陳伯在蘇瑾的示意下駕車離開、阿芙也放下簾子後,中年男人陰陽怪氣地說:“蘇姑娘在朔王府的日子倒是如魚得水。”


    蘇瑾回過頭來,“是啊,這誰能想到呢。對了,我看閣下臉色青裏泛紫,怕不是染了病?若是的話,還是趁早治較好。”


    看著蘇瑾進門的背影,男人驚疑不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這位據說是神醫呢,該不會他真的有什麽病吧?他說怎麽最近胸口有些悶呢!


    蘇瑾膈應完人心情舒暢,跟著對方上了二樓,進了一間雅間。


    那男人把蘇瑾帶到後便恭敬退下,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蘇瑾看著毫無動靜的屏風,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下,又看見桌子上的果盤裏放著榛子等,便伸出手剝起了堅果。


    屏風後的人見她自進屋後便沒有動靜,還以為她是被自己的陣仗嚇傻了,心中不屑地冷哼一聲。


    果然是個上不了台麵的女人,也不知道阿衍是怎麽被她迷惑的。


    蘇瑾自然感受到了屏風後打量她的目光,正好這榛子她也剝累了,於是拍了拍手,正大光明地抬眼看向屏風。


    那人還來不及躲藏,便被她逮個正著。


    四目相對,蘇瑾麵色淡然,屏風後那人卻大吃一驚——


    他本以為這個讓阿衍牽腸掛肚的女子定是一副妖豔長相,剛才從窗戶上看見她身著月白色繡折枝堆花襦裙,還覺得她穿起這種溫婉的衣裙必然不倫不類,現下看見了蘇瑾的長相,他才後知後覺地有一種荒誕之感。


    麵前的女子坐在凳子上,身形窈窕,膚若凝脂,那雙剝完榛子的手纖細而修長,更重要的是那張清冷出塵的臉——他算是知道,從前宮人讚衛冉容貌傾國傾城時,衛衍為何但笑不語了!


    蘇瑾起身行禮,“見過詢公子。”


    對麵的人麵色微變,“你怎知我的身份?”


    他才剛來楚國不足三月,這女子竟已將他的身份打聽清楚了!這不是覬覦阿衍,還能是什麽?!


    蘇瑾微哂。看他那神情就知道他沒想好話。


    她之所以猜到對方的身份,其實是因為剛才引她上樓的男子,對方腰間係的腰帶乃是衛國近幾年才時興起的四合雲紋,但因其繡功繁瑣又有些喧賓奪主,並未在其他國家流傳開。


    因此,能在腰帶上都繡滿四合雲紋的人,也不外乎是衛國人。


    而她聽楚雲琛說過,衛國除了衛衍衛冉,另一位隨行的公子便是三公子衛詢。


    與他們二人質子的身份不同,這位詢公子是實打實的衛國貴族,乃衛國國君身邊極受寵愛的側室所出。


    這次來楚國出使,也是因為他與衛衍關係親近,不忍衛衍被隨意差遣罷了。


    那人見蘇瑾不理他,上前兩步,“蘇姑娘,你可知道,阿衍為了你,這些年受盡思念之苦,你倒好,在朔王庇佑下,竟翻臉不認人了!當真是數十年的情分比不上眼前滔天的權勢!”


    他看著蘇瑾淡然的麵容,驚覺她竟絲毫不為自己的話所動,冷笑道,“你這女子,果真是薄情寡義,不,無情無義!”


    這些年衛詢在列國之間素有仁名,楚雲琛卻告訴蘇瑾,那是一個生活在富貴窩裏,遇事拎不清的家夥。


    現在看來,楚雲琛說的還真是半點不假。


    蘇瑾知道對方說話應該不好聽,但也沒想到對衛詢上來就給她扣了一個薄情寡義、無情無義的帽子。


    看著衛詢鐵青的臉色,蘇瑾反倒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


    蘇瑾施施然坐下,“小女子隻是在想,今日之事,一定是詢公子自作主張來做的。”


    衛詢看著她烏黑的發髻,有些不自在,又覺得這樣俯視別人失了禮數,便不情願地坐了下來。


    “你怎麽知道?”


    “因為,以衛衍的性情,他不會允許你做出這樣的蠢事來。”


    衛衍為人最是謹慎,他在楚國本就沒有根基,而那段在燕國的經曆,衛衍和衛冉怕是比自己還想要永遠地掩藏起來。


    又怎麽會任由衛詢這張破嘴給他惹來禍事。


    衛衍將蘇瑾的真實身份告知衛詢,想必是為了讓衛詢在心中更加為他不平,卻也沒想到這個素來喜歡慷他人之慨的人,會把這一套用在蘇瑾身上吧?


    衛詢不可置信道:“你胡說。我看,你分明是心虛,才不敢答我的話。”


    剛才那些話對於一個女子而言多麽誅心,若是蘇瑾當真不是這樣的人,她怎會不為自己辯解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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