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快馬加鞭帶回了一位坤道,也便是女道。


    元清觀好像大多是女道士。


    被韓青稱呼為洛清婂的這位,頭上三千青絲整潔盤起,用一根淡色的玉簪插住,一襲淡青色寬大道袍,長袖交領,領口、袖口繡著雲紋仙鶴,腳上一雙短布靴,看起來,仙姿風骨。


    看起來並不老,估摸大約二十六、七歲模樣,卻穿著象征地位的杏黃道袍,跟寧清秋像是一輩,這讓林淵稍稍放心,讓開了身位。


    “有勞。”


    前來的女道向林淵輕輕一挽手作禮,眉頭微凝的一步前踏取代他的位置。


    她一手持拂塵,另一手快速掐指結印,指尖泛起絲絲淡淡的熒光,飄在胖商人的眉心上方。


    繼而,她指尖的絲絲熒光淩空幻化成了一張光符。


    口中輕敕:“百解邪法符!”


    林淵聽到這口訣便恍然記起這術法了,他雖然沒學過,但看還是看過的。


    全稱百解邪法符咒,通過刻畫一張道門鎮邪符壓製不屬於人體自身的異樣邪祟。


    跟其他的符籙不同,此符的手法需要用修作料,以指尖作筆,且不是記住樣式就能畫出,那樣隻能照虎畫貓失了神韻,需要積年累月不斷地練習。


    道門的符籙幾乎都是靠花費大量時間,一張一張的熟悉下來的。


    林淵學了術法,便沒學太多符籙,大概隻會、三、四種;而看麵前這位洛道長,如此熟練便用出這枚中乘符籙,怕是至少得會幾十種。


    大約二十次呼吸後,洛清婂停下了手指,後退一步。


    轉而看向一旁的林淵,她頓了頓,用溫和有禮的語氣道:


    “林師弟,貧道有言在先,這符隻能暫時保他性命,終究是要尋求解除詛咒的方法的。”


    林淵頷首,並不意外,各修行體係不同,解鈴還須係鈴人,保他一段時間算是可以了。


    “多謝洛道長。”


    洛清婂看起來為人挺溫和,不似元清觀其他杏黃道士那般眼高於頂,她從袖口取出黃紙,指尖再次泛出絲絲熒光,當場又畫出數張,


    一邊遞過去一邊道:“師弟不嫌棄,稱呼我一聲師姐就可以,我是前任元清掌教之女,寧師叔的侄女。”


    “與你算是平輩。”


    林淵接過,順從的抱了抱拳,笑道:“這次有勞洛師姐了,改日若有差遣,請不要客氣。”


    洛清婂笑著頷了頷首,道:“那我便先走了,林師弟牢記,此符隻能針對這種南疆中級詛咒,更強就不行了。”


    說罷,她輕輕拱手作了禮,輕飄飄離開玉慶樓。


    雖是世外之人,沒當世女子那般拘束,但總歸不適合在此種場合多待。


    林淵收回目光,轉頭朝一眾武官下屬道:“弄點水來,澆醒他。”


    得以保全性命的胖商人醒來後叩頭不止,很快交代了自己知道的,‘同僚’。


    一位來自錢塘郡的拐賣掮客。


    也是南方人,與他來往較多,偶然才看出那位同行竟也同為北妖國掮客。


    巧的是,後者近日也在京師。


    林淵臉色平淡的揮了揮手,“押回司隸府,即刻發人去捉拿。”


    一眾下屬紛紛起身應聲,結束這場花酒。


    ……


    好不容易問出線索,左卿堂房所屬一眾武官都頗為興奮。


    震蕩氣血驅散了醉意,王展年、高銘二人帶二十司隸衛,直奔內城西。


    撲了個正著,不費多少功夫便捉到那錢商。


    錢商是指從事銀錢交易的商人,一般涵蓋錢莊、票號等生意,常年遊走於各地,押運銀兩。


    闖入那位錢塘郡的錢商家中,看見他正與自己的兩個小妾行著魚水之歡。


    房門哐當一聲被踹開,錢商勃然大怒,下意識就想嗬斥,結果被一刀鞘抽腫半邊臉,五花大綁押回了司隸府。


    監牢中,林淵親自主持坐鎮,老練且精明的王展年負責審問。


    不出幾番功夫,養尊處優的錢商便一連串招了,包括與他接觸的上線,以及他自己的下線、往北拐帶大景良家女子的路線。


    一夜下來,線索噌噌疊加。


    倒是再不用愁會無處下手了。


    第二日,林淵讓高銘拿著卷宗去觀海樓尋府牧鍾會,請他發手令著江南道州府配合抄家。


    結果這悶葫蘆回來時,卻是不止帶著手令,還有一個人。


    一個說起來,與林淵略有交集的人,卻沒見麵的地方官。


    蘇州別駕,周辰。


    從四品地方高官,蘇州官場的二把交椅。


    蘇州是大景大州,重要性在一百五十州中能排進前二十,連帶著此州的地方官也水漲船高。


    不過,林淵卻很是意外。


    蘇州官場跟司北王府幾乎沒有來往,他也隻是偶有一次,見過他的女兒周嫻,這突然從觀海樓帶來,讓他不解。


    招呼吏員泡了茶,林淵伸手引坐,“周別駕有何貴幹?”


    周辰沒有穿官服,而是一件翻領常服,看著像個慈和的富家翁,神情笑的很是燦爛,拱了拱手,“見過淵世子殿下。”


    “上次勞您帶小女遊覽了元清觀,回來後,小女很是激動,與我提了好幾遍,要感謝您。”


    林淵淡笑,“偶然相會,小事一樁。”


    周辰笑著搖搖頭,“元清觀哪能隨便進去?也隻有世子殿下這樣的國之貴胄才能帶人。”


    “說來,老夫也是對大景……這京師的第一道宗,頗為向往,沒成想是小女先得償所願了。”


    林淵沒回話,平靜的撇著茶沫,以為他也來求帶入。


    這些一個個官員都以能進入元清觀為榮,那兒倒成了眾朝臣擠破頭也想進的地方了,這對於國家而言,談不上是什麽好事。


    如果這位別駕大人真的提出來,林淵就隻能拂他的麵子了。


    此一時非彼一時。


    不料,這位蘇州別駕卻是忽然轉變了話題:“聽聞,殿下昨日拿了一位錢商?”


    “唉,說來也是苦惱,那錢商在江南交往廣泛,與刺史也是有所交集,這不,其家人昨日連夜找到了府上,想讓下官幫忙問問,可是有什麽地方開罪了殿下?”


    “如果殿下願意大人不記小人過,錢商家裏願奉上五萬兩孝敬銀。”


    周辰撫摸著自己的胡須,歎聲歎氣又小心謹慎的試探。


    言辭委婉而不搭邊,半點不提自己。


    但是能勞動他這個蘇州別駕出馬,怎麽可能那般輕描淡寫。


    林淵緩緩抬起眸子。


    微微凝視麵前的中年文官。


    哂笑道:“無關得罪,隻是犯了律法而已。”


    周辰一愣,措辭更小心了些,“不知,是哪方麵呢?世子可否明示在下。”


    林淵擱下茶盞,清淡淡道:


    “通敵,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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