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方麵的偏向讓本就固執的溫尚英走上了極端,同時也開創出來一條她邁上武術家的蹊徑,一條隻屬於她自己的路。


    用穩紮穩打的武術打出舍命換傷的感覺,用自己的執著去突破那層無形的禁錮。


    舍棄掉趟泥步穩當的滑行,溫尚英邁開步子,噔噔噔的聲音不斷迫近海天闊。


    這個人就是自己老姨一手調教出來為了增進自己武術造詣的經驗包,對方這一身夯實的基礎加上層出不窮的妙招就是為了讓自己明白一件事兒:自己在很多時候欠缺了一些搏命的意誌。


    明明自己二十多年的業藝,怎麽就跟一個隻學了十年不到的人打的有來有回呢?怎麽就被她一次兩次的擊退呢?


    對方都能舍棄掉形式主義,直接用身體作為武器,武器作為身體來攻擊,如果用武俠小說中的詞匯來形容就是:武術練到極境一花一木皆是奪命的武器。


    溫尚英身體低壓俯衝過來,勢頭仿佛一頭山間猛獸,兩手中的左右木劍展開,劃破空氣的呼嘯聲就像是猛獸張開的森森白牙。


    而她前進的姿態又像是靈巧的灰燕,兩側的木劍像是她的翅膀,朝著自己過來。


    如果自己繼續保持原有的打法去跟她過招,自己還是能接下這一招,防守反擊,逐步削弱她。


    可是對方還是會站起來,用出新的招式衝向自己。她骨子裏有一種不服輸的勁頭兒撐著她,雖說現實不像文學作品中的人物那樣會越戰越勇,但是這股勁也會讓她一次次的朝著自己殺過來。


    海天闊不得不佩服宋招娣對自己得良苦用心,用這麽久的時間調教出來一個這種性格的人,專門用來補足自己缺失的地方。


    麵對著衝過來的溫尚英,海天闊隻是靜靜的閉上了眼睛,她也要用出來類似溫尚英的打法了。


    在溫尚英眼中看來,每次危機中層出不窮的新招式都是妙招,而在海天闊眼中看來,舍棄自身穩紮穩打得優勢去把所有東西都放在一兩次出招上麵就是險招。


    十年以來,她出去麵對過無數種太歲,如果不是自己一直穩紮穩打,恐怕早就被太歲吃掉了。


    但是有些時候,為了擊殺太歲,她也不得不用出險招。


    溫尚英借著前衝的優勢雙劍橫斬出去,這樣直球的攻擊換作一開始,海天闊一定會招架然後反擊。


    可是這一次她沒有。


    閉上眼睛,為的是讓自己聽的更清楚,對於陰陽兩儀劍的了解,海天闊可以說已經把所有招式步法身法練就成本能,對方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溫尚英的這種攻擊方式就是為了讓自己硬接,她的力道不如自己,所以前衝加速,通過這種方式把力道加持到劍上,彌補她力道不如的劣勢。


    而故意把兩把劍放在身體兩側,也是為了讓自己眼睛的注意力放在劍上,壓低身體是為了讓自己看不清楚她是怎麽握劍,從而不能判斷兩把劍的攻擊方式。


    既然溫尚英不想讓自己看清楚,那她就直接不看。


    木劍劃破空氣的聲音越來越大,聲音在她的腦海中繪製了一幅簡筆畫,她清楚的在這張簡筆畫上看到了對方出手的瞬間。


    一個前空翻,她的身體直接從溫尚英壓低的身體上空越了過去,對方的橫斬撲了個空。


    飛身過去的海天闊沒有睜眼,隻是反轉胳膊把劍一指。


    陽劍就輕輕的搭在溫尚英的脖子上。


    一瞬間,全場寂靜,勝負已分。


    溫尚英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剛才還和海天闊打的有來有回,怎麽就是這一下,對方就直接一招製服自己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和宋招娣對戰時候那樣,自己根本看不透對方,而對方則一直遊刃有餘。


    她知道海天闊和自己是兩個境界上的求學者,但是她不服氣,自己為什麽隻能止步於此,自己又憑什麽輸的這麽徹底?


    宋招娣輕輕的拍手:“可以了,接下來想攔甜甜的人就跟我過過招吧。”


    海天闊睜開眼睛,看著擠出人群向自己走過來的老姨,有那麽一瞬間,她不想離開這裏了。


    這個一直設身處地為自己著想的人,可能一輩子都遇不到了。


    可是她真的不想留在這裏,她不是籠中鳥,不想被禁錮,她想在天空中翱翔,想自己體會精彩的人生。


    周圍的人倒是沒什麽反應,即使這裏有兩個聲音,但是年輕一代的最強者已經被海天闊這一招擊敗,老一代的最強者又強硬的站在她身後為她撐腰,誰還能攔住她呢?


    宋招娣走到她麵前,那雙枯瘦的手放在她背上為她撫平衣服上的褶皺:“多吃點,都瘦了,在外邊要是受委屈了就回來,老姨在這裏等著你昂。”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關心,海天闊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眾人讓開一條路,示意她隨時可以離開,可是她卻挪不動步子。


    她覺得在這個時候自己應該說點什麽,可是又實在想不出來。


    忽然地麵開始劇烈晃動,像是廚師用力甩動炒鍋一樣,這裏的所有人都被地麵甩的東倒西歪。


    海天闊混亂的腦海立馬變得清晰,無數思緒瞬間消失,隻剩下了對陳希玉的擔心。


    這附近大部分地方都是平原地帶,根本不可能會出現地震,而這種感覺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大型太歲來這裏了。


    第二,太歲潮到了。


    不管是那種可能,她都要第一時間趕出去找到陳希玉,新聞她也聽了,她不覺得陳希玉身邊的人能夠給她最安全的保護,隻有自己過去才能讓安心。


    地麵搖晃不停,可海天闊的腳步卻非常堅定,朝著外邊直接衝了出去。


    衝出房間之後,海天闊遠遠的看到坐落在舒別監獄旁邊的山動了。


    這座名叫環山的大山在自己進監獄的時候就在這裏,根本不可能是一直沒有動過的三類太歲。


    然而這個時候它卻動了,像是一座沉寂許久的巨獸突然蘇醒,緩緩的從舒別監獄的側麵移動到舒別監獄的正前方。


    類似的情況海天闊見過一次,也就是那一次,在她心中留下最深的陰影。


    當時她們兩個正在追擊一隻狡猾的二類太歲,她和泰迪來到一座海邊城市附近。


    那是一個靠著入海口的城市:江海市。


    奔流不息的江水不斷匯入河中,讓之前沒有見識過海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波瀾壯闊。


    當時她情不自禁的放棄追擊,欣賞著如同千軍萬馬奔騰的大江之水。


    依附在江邊的城市也因為水利發電站的原因並沒有受到災難太大影響,城市內部經過改造,完全達到了自給自足的狀態。


    海天闊感受完江水入海的壯闊之後,不禁有些羨慕能夠居住在這所城市裏麵的人,也徹底理解了古人所說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句話的意思。


    她甚至開始幻想自己要是沒有犯法,沒有坐牢,而是生活在這樣一個城市裏麵,會不會成為這個城市裏麵讓人敬仰的英雄。


    正當她暢想著錯位時空中自己會享受什麽樣的待遇之時,太歲立馬把她眼前的一切都清零了。


    她永遠記得那一天,那個地方,海天連接之處那淡淡的紫色天空突然冒出來一個小小的凸起。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眼花了,可是江海市響起的警報立馬把她從幻想中拉回到現實。


    遠處那個凸起的東西越來越大,從海麵上傳過來的聲音也漸漸蓋過江水入海時奔騰水流發出的響聲。


    距離較遠的時候,她大概看清楚那是一個模糊的兩邊有些弧度的銳角三角形,給她的感覺就像是烏賊把一隻觸手伸出水麵一樣。


    可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她狹小的視野就隻能看到無窮無盡的水從天上落下來,這種恐怖得感覺沒有親眼見過的話完全不能體會。


    她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都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壓力,根本不能挪動分毫,從天而降的瀑布已經看不清楚顏色,水落下來的聲音像是天邊驚雷直接在她耳邊爆炸一樣。


    如果用一個詞語表達,那隻能是:接地連天!


    這個巨大的東西直接拍在江海市,如果能從足夠高的地方往下看,就像是一個巨人直接用腳踩在海邊沙灘上一個沙堆城堡。


    僅僅隻是這一下,江海市連同周圍就都變成了一片汪洋,一眼望不到頭。


    片刻間,一切恢複寧靜,仿佛江海市從來沒有在地圖上出現過一樣,有的隻是這片巨大的帶著一絲絲弧度的銳角三角形的海。


    海天闊的大腦宕機了,幾分鍾前她還在暢想自己在這座城市裏麵的未來會是什麽樣子,然而就是這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她就親眼見證了一座大型城市的毀滅。


    那裏麵有多少人她不清楚,但是要讓她一個一個的去打倒,她覺得自己就算累死也不可能把整座城市的人都打趴下。


    那座城市是怎麽建成的她也不知道,但是她清楚,就算自己從出生開始一個人建設那樣一座城市,恐怕一直到死,也建設不出來那座城市的百萬分之一。


    可就是這樣一座能夠養活許多人的城市在三類太歲麵前,一下就消失了。


    泰迪提著她們追擊的二類太歲找到她的時候,她還沒有從衝擊中恢複過來。


    當時她是怎麽燃起繼續生活下去的欲望她不清楚,但是現在她看著眼前緩慢移動的環山,之前的恐懼再次席卷她全身。


    舒別監獄內部人員正在冒著地震的風險搶修牆壁,雖然這些人內心的恐懼並不比海天闊的少很多,但是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有著另一份堅定的信念。


    這裏是他們的家園,盡管有著無數痛苦的回憶,但是這裏現在是庇護他們的地方。


    不管環山是一隻一直蟄伏在這裏的三類太歲也好,還是因為一些其他原因動起來的也罷,如果他們不能及時修好破損的牆壁,那他們就隻能死在這裏了。


    海天闊的身後,剛才觀戰的人也一股腦兒的衝出來,這種堅定的信念存在於她們每個人的心中。


    各種各樣的東西被她們提在手裏,盡管地麵搖晃個不停,盡管所有人想站穩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兒,可是她們還是毫不猶豫的往外衝。


    幾乎每一秒都有人因為晃動的地麵摔倒在地,可是身上的傷痛仿佛對她們沒有絲毫影響,她們站起身,用一種近乎舍棄生命的意誌在朝著肉牆缺口處衝過去。


    即使有人摔倒之後,其他人踩在自己身上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埋怨,她們本能的蜷縮身體,讓自己能活下來,身後的人在看到之後也趕快讓出路。


    地震中死於踩踏事件的人數遠遠要比死於地震本身的人多的多,在這裏同樣不能避免。


    但是這裏卻沒有人類麵對地震時候的那股子慌亂,有的隻是眾誌成城。


    看著這群人一個個悍不畏死的樣子,海天闊心中立馬燃起了熊熊烈火。


    這樣的一群自己根本看不上的人都能做到這種程度,自己又為什麽做不到呢?


    最多不過就是一個三類太歲而已,那麽大的身形也肯定不會隻針對自己,或者說它應該就不知道有自己這樣一個人存在。


    那自己還有什麽好怕的,自己可是付出了那麽多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自己可是寧可拋棄掉安逸的生活也要毅然決然的走上這條路。


    知道陳希玉在附近的時候,自己可是想著不顧一切也要去到她身邊保護她,現在因為一個還不清楚是什麽的困難自己就要退縮嘛?


    那灌鉛的身體逐漸蘇醒過來,心中的恐懼也被盡數驅散,腳下晃動的地麵在此時也不再是阻礙。


    邁開步子,海天闊也加入到人流之中,隻不過她的目的地和其他人不一樣,眼前倒下的人越來越多,海天闊把握住節奏,在地麵往上抬的時候用力起跳,地麵往下晃的時候在空中滯留。


    整個人就像是在一個彈簧床上不斷跳躍,跨過所有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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