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玉墜挑著碗裏的麵,“周公公什麽性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哪能去他麵前多這個嘴?”


    茉香看過來:“你不答應,她沒纏著你?”


    “她倒是想。”玉墜輕哼一聲,“我瞧她便不是個省心的。早不求我晚不求我,你倆一不在就求上門來。你們是沒聽見她說的那些話,揣著什麽心思當我不知道呢?”


    人總有個親疏遠近,比起冬霧來,她自然更向著茉香和楚流徵。


    “你心中有成算便好。”茉香頗有些欣慰,“禦前如今隻得你一個奉茶宮女伺候,總歸有忙不過來的時候,周公公定是要去內務府挑新人的。”


    “若他喊你一同去,你隻管跟著,看著周公公行事便是,多餘的話一句別說。”


    玉墜點點頭:“好,我記下了。”


    她喂了楚流徵一勺麵,笑道:“還沒謝過你昨晚給我留的雞湯。我昨兒下值回來,手腳冷得跟冰塊兒似的,一碗熱乎的雞湯下去,渾身都暖和了。”


    “你該謝茉香姐姐。她擔心你下值回來冷,特意給你溫在灶上的。”楚流徵笑笑,“你若不嫌棄,每日我都給你留一碗。”


    她和茉香,一個養傷,一個照顧傷員,茶水房的活兒便都落在了玉墜身上。


    領著同樣的工錢卻要多幹不少活,換個人早就抱怨連天了。


    玉墜不僅沒抱怨還時常過來看她,楚流徵分得清好賴,心裏自是感激。


    給玉墜留雞湯算是借花獻佛,小小地補償一二。


    茉香同楚流徵也是一樣的心思,還尋思著等楚流徵的傷好了不用人照顧,她去替玉墜頂幾日班,讓玉墜也好好休息幾日。


    人和人之間的情誼,不就是你體諒我我體諒你,一來二去處出來的嗎?


    玉墜嗔了楚流徵一眼,“我又不是那起子不知好歹的,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可不理你。”


    “是我失言了。”楚流徵垂著眉眼故意作出一副可憐相,誇張地擠了擠眼睛,“你若不理我,我就哭給你看。”


    她這麽一作怪,玉墜和茉香都忍不住笑了出來,指著她無奈搖頭。


    *


    用過早飯,玉墜去上值。


    歇息一會兒,茉香將湯藥熱了給楚流徵端過來。


    楚流徵扁扁嘴,在茉香的盯視下,隻得咕嘟咕嘟往下喝。


    剛進宮時她餓過不少頓,把胃餓出些毛病,不敢空腹喝藥。


    “苦。”她吐吐舌頭,感覺舌尖都是麻的。


    “良藥苦口。”茉香倒了水給她漱口。


    不多會兒,李太醫過來給楚流徵換藥。


    剛把紗布拆開,秋穗領著人來了。


    “秋穗姑姑好。”茉香福身行了一禮,將人迎進屋裏。


    “皇後娘娘掛念著姑娘的傷,特意叫我過來瞧瞧,也給姑娘送些東西來。”秋穗朝楚流徵笑笑,命人將東西都放在桌上。


    “有勞姑姑。”楚流徵抬眼看去,視線略過幾個盒子,落在那兩匹銀紅色的布料上。


    瞧那光澤,應該是貢緞。


    美則美矣,未免有些紮眼。


    【皇後娘娘突然賞我東西做什麽?】


    心中有疑,楚流徵麵上卻不顯露,“多謝皇後娘娘關懷,待我傷好了,定去給皇後娘娘叩頭謝恩。”


    秋穗含笑道:“姑娘的心意我會轉告娘娘。”


    這會兒功夫,楚流徵雙手上的藥糊已經洗淨,秋穗垂眸瞧了一眼。


    沒剛傷著那日瞧著可怖,想來這回的藥對症了。


    事情辦完她沒有多留,對楚流徵道:“姑娘且好生養著,我回去複命了。”


    “姑姑慢走。”


    茉香將人送出去,剛要回屋,又來了一行人。


    為首的太監瞧著陌生,看穿著,應是哪宮的管事太監。


    茉香福了福身:“敢問公公是?”


    “咱家朱吉祥,是澄碧堂的。”朱吉祥微揚著下巴,“蔡寶林有賞,快叫楚流徵出來接賞。”


    茉香聽得眉心一蹙。


    以小窺大,從奴才的態度便能窺出幾分主人的態度來。


    蔡寶林分明知道流徵如今行動不便,這太監竟要流徵出來接賞,未免存心磋磨人。


    不知是蔡寶林忘了吩咐還是有意為之。


    茉香心思幾轉,正待應對,卻聽屋內楚流徵道,“勞姐姐進來扶我一扶。”


    兩人就站在院子裏說話,朱吉祥的聲音又大,自然叫屋內的楚流徵聽了個全。


    不管有沒有蔡寶林授意,如今蔡寶林是主她是奴,既要她出去接賞,她出去便是。


    茉香一聽便明了楚流徵的打算,讓朱吉祥稍等,進去扶楚流徵出來。


    李太醫這會兒已經替楚流徵換好了藥。


    見茉香將楚流徵扶起來,他心下暗暗搖頭,卻也不好多說什麽,隻囑咐道:“姑娘的手切莫磕碰。”


    楚流徵笑著答應,還請李太醫先走。


    李太醫背起藥箱離開。


    朱吉祥瞧見走出來一個太醫,抱著拂塵客氣地欠了欠身。


    李太醫卻跟沒看見似的,沒搭理他,大步往外走了。


    朱吉祥笑臉一僵。


    這時,茉香扶著楚流徵走出門檻。


    朱吉祥見著她,麵上又重新掛上幾分倨傲,抬眼挑剔地打量楚流徵一番,“你就是楚流徵?”


    “正是。”楚流徵裹著襖子,話語客氣,“勞寶林還記掛著我,天寒地凍的,朱公公請進屋喝杯熱茶吧。”


    “沒那閑工夫,咱家還要趕著回去複命。”朱吉祥臉上的倨傲之色並沒有因為楚流徵的和氣消融半分,“已經耽擱這麽久了,姑娘趕緊跪下領賞吧。”


    跪下?


    茉香皺眉,正要替楚流徵說話,卻見楚流徵衝她搖頭。


    【蔡寶林已不是宮女彩月,今日弄這一遭,怕是想叫我看清身份差距,以後不要找她攀交情呢。】


    楚流徵心中輕歎,到底是塑料室友情啊。


    正要叫茉香扶她跪下領賞,卻不料今日弄雲苑的客人有點多,第三波人來了。


    “喲,這大雪天兒的,姑娘站在外頭作甚?”周元德一臉關切,“姑娘趕緊回屋吧,仔細染了風寒。”


    【來得還挺巧。】


    講道理,如非必要,楚流徵真沒虐待自己的癖好。


    狐假虎威也不是不可以。


    於是,她對周元德笑笑:“勞周公公關心,我領了賞就進去。”


    “領賞?”周元德似這才看到朱吉祥等人,倆眼睛不善地一眯,“可是澄碧堂的朱公公?”


    朱吉祥趕緊行了個禮,賠笑應是。


    周元德陰陽怪氣,“朱公公好大的派頭呐,連咱家都不及您呢。”


    一個‘您’字,嚇得朱吉祥直接給周元德跪下了,連稱不敢。


    “喲,這怎麽還腳滑了?”周元德吩咐道,“快把朱公公扶起來,這要是摔壞了,咱家還不得下跪賠罪啊。”


    聽到‘下跪賠罪’四個字,朱吉祥臉都綠了。


    兩個小太監強硬地把他架起來,周元德笑眯眯上前,拿拂塵掃了兩下他衣擺上沾著的雪。


    “朱公公,這眼睛長在頭頂容易跌跟頭,您可當心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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