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


    當長安雄偉的城牆出現在陳玄禮視野當中之時,心堅如鐵的大將軍竟然有些眼淚婆娑。


    三個月的輾轉騰挪,身陷險境無數,曆經大小戰役數十場,一路走來幾無停歇,手下的三萬餘人隻剩下七千,終於回歸國都,心情如何不激動?


    可現實直接給他來了一個當頭棒喝。


    城樓之下不但無一人迎接,且城門緊閉。陳玄禮還未緩過神來,就聽上方有人高呼:


    “可是陳大將軍嗎?”


    陳玄禮仰頭觀望,發現是禦史大夫陳希烈。


    “正是,敢問陳大人為何城門緊閉!?”


    “聖上有旨,煩請大將軍麾下所有兵卒需卸去兵甲武器,在城門外駐紮等候,唯大將軍和潼關守將李光弼兩人入城。”


    陳玄禮聽完,冷笑了兩聲,翻身下馬,卸去戰甲披掛置於馬背之上,和李光弼一前一後進入虛掩的城門。隨即就被一隊羽林軍圍在正中。


    “二位將軍勿怪,請先隨我去禦史台暫駐,聖上不日將行召見。”


    “我想問一下陳大人,朝中可是有人彈劾老夫?為何先要去禦史台?”


    “無人彈劾,請將軍放心,隻是聖上想讓我問一下詳細的情況而已,不日兩位即可返回京城住所。”


    “臣可以當麵向聖上說明!”


    “聖上日常事務繁忙,讓陳某代勞而已。請吧!”


    陳玄禮和李光弼各自上了一輛馬車,一刻鍾之後,被帶入禦史台的正堂。二人靜立當中,陳希烈入位,形似審問犯人一般。


    “二位將軍,東都和潼關落入叛軍之手,和您二位直接相關,不過聖上深知當時情況險惡,並未有追究的意思,你們二人隻需在禦史台將當時處境詳細記錄,還有如何得以返京寫清楚,當事無巨細。然後由我呈送聖上,你們便可離開此地等待召見。如何?”


    陳玄禮強壓心頭怒火,未做任何辯駁,點頭同意。李光弼自然也不敢拒絕,二人被分別安排在兩處居所,並由專人看守,不得擅自離開。


    這是李輔國的意思,肅宗得知陳玄禮歸來,原本想開城門親自迎接,畢竟前朝功勳老臣,該給的顏麵要給,卻被李輔國阻止了。


    李輔國的意思是陳玄禮和太上皇關係密切,又統領禁軍甚久,南北衙禁軍當中的將領也多由他一手提拔,在禁軍之中威望甚高,定要嚴加看管。可借丟掉洛陽之失問責,而李光弼乃是前左羽林大將軍李楷洛之子,也屬禁軍一脈,李楷洛曾與陳玄禮不和,其子便可以提拔重用,逐步替換掉陳玄禮的嫡係,順勢將陳玄禮在軍中的餘威消減。


    肅宗覺得有理,便將此事交由李輔國安排,這就有了剛開始時的局麵。


    李泌得知陳玄禮直接被禦史台弄走,頗感意外,求見肅宗詢問原因,肅宗答道:


    “陳大將軍自洛陽一戰後便杳無音信,如今突然歸來,自然要問清楚原由。”


    “陛下是擔心陳玄禮和叛軍勾結!?”李泌問。


    “當今亂局之下,連這長安城內都有逆賊暗藏,朕不敢掉以輕心。”


    “陛下,陳玄禮守衛皇城幾十年,盡忠職守,雖然他丟掉東都,但都明白什麽原因,如今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遭此對待,他人會做何想!?”


    “你的意思是朕錯了嗎!?”肅宗冷聲問道。


    “越是非常之時,像這種忠貞老臣越要另眼相待,萬莫因為他是前朝大將便借機杯葛。陛下三思。”


    “朕又不殺他,隻是讓他在禦史台寫清楚自己這段時間的過往,有何不可!?”


    “陳大將軍乃是國公!拿他去禦史台就等於當眾羞辱,若是認為他懷有異心,直接禁足於府中即可,何至於此!”


    “當年李林甫也是國公!結果如何?”


    肅宗突然來了這麽一句,李泌不知如何作答,隻能忿然告退。


    很快軍報傳來,安祿山的十萬叛軍離開洛陽後,直取懷州,刺史韋東臨被殺,三千守軍潰逃。叛軍一路勢如破竹,僅僅五天時間,便已經抵達汴州境內。


    此時,一直沒有音信的封常清終於有了消息。


    原來,封常清離開安西之後,率軍一路疾行至甘州一帶,在祁連山南側發現吐蕃騎兵,便在甘州暫時駐守,連發幾道奏章卻都沒有等來回文,未敢擅自行動。就這樣一直等了兩個多月,無奈之下,隻得步步為營,班師涼州駐防,結果又探得涼州以北以東都有叛軍活動,似是要對涼州合圍,就又在涼州駐紮了幾個月,可一直也沒等來敵軍攻伐,關鍵是數次派出信使都被不明勢力悉數截殺,就這樣和長安斷了聯係。


    直到一個月之前,封常清覺得局勢有變,再次南下抵達蘭州,才發現史思明的叛軍已經駐紮在原州一帶,他先派出少量騎兵試探,但史思明並沒有交手的意思,半個月前史思明突然舍棄原州西進,但西行三十裏後突然向北折返,行軍極為快速,未能探明去向。


    也是在此之後,封常清才能送出消息 。現在,封常清部已經離開蘭州東進,重新占據史思明的棄城原州,半個月後便可抵達洛陽。


    遠在蒲州的李非很快也知道了封常清即將歸朝的消息,再加上安祿山十萬大軍攻打河南道,蒲州和長安的壓力頓減,隨即奏請肅宗說自己要返回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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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輩子


    此前自己也曾有過一次很久沒有入夢的經曆。李飛曾把原因總結為入夢的時機總是伴隨著重大曆史事件的發生和改變。


    那麽中間有一段時間相對頻繁的入夢也印證了這樣的推測,因為那段時間狀況頻出,對唐朝曆史的影響逐漸從細小的枝節演變為整體局勢走向的改變。


    可現在唐朝曆史的改變相比起原來早已經麵目全非,不可謂不大,為何入夢反而變得越來越難?


    曲海口中的時空出現錯位,之前也有過相應的經曆,那是不是和曆史進程的改變有相關性?


    接著,李飛就想到了此前突然發病後,那消失的一段時間。


    李飛把自己的疑惑一五一十的全說了出來,曲海聽完後並沒有給出意見,隻是說道:


    “咱們現在所有的說法都隻是推測,證明不了什麽。這個世界解釋不了的東西太多了,放到宇宙層麵,那就更玄乎。也許將來會有一天能弄明白,也許一直到死都搞不清原因。等吧,該來的總會來。餓了,開吃!”


    三個人不約而同的避開了唐朝的話題,聊各自的生活,各自的願景,但心裏都明白,這個話題已經開始變得越來越沉重,沉重到都已經不願再反複提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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