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沒事兒幹,免不了要找碴兒生閑氣。流連這些日子老老實實的,信王倒捺不住要炸刺兒,流連也不是個肯吃虧的,況且,恃寵而驕這事兒,不用教。底下的人著急忙慌分開這倆活爹。流連就是個嘴皮匠,可以理解,信王,那不是吹的,等閑的侍衛不是他的對手,也被別人攔住了。你一腳踏翻這個不開眼的,揪住流連胖揍一頓,那還不是小菜一碟兒,吵這舒肝解鬱的架幹嘛!兩人隔著拉架的人吵得不可開交,給枯燥的生活增添了許多樂趣。


    林昆做斥候,給流連背回來一兜子半拳大的紅果子。流連險些暈過去——多少年了,沒見過這個。林昆道:“姐姐,我見野鳥鵮這個果子,狼也吃。我餓得沒法子了,你猜怎麽著!酸溜溜地挺好吃!搜羅了一下,給姐姐拿過來。”流連強忍著心頭的狂喜,撫摸著手中紅燦燦的西紅柿,“這是什麽果子?長得這麽好看!”


    “姐姐,鬼方人管它叫狼桃,倒是沒見過有人吃。我想姐姐是個膽子大的,才拿過來的!”


    什麽是好兄弟,這才算是好兄弟!流連扒出籽兒,切塊用雞蛋炒了,湯裏還下了一把綠菜葉末兒,煮出來一鍋湯麵。幾個斥候樂嗬嗬地看著,還沒盛,一個侍衛急匆匆進來,“娘娘,剛回來幾個斥候,沒吃飯呢,哦,都做好了!”說著舀出來端走了,剩下眾人大眼兒瞪小眼兒,沒法子,隻好把碗筷小菜送進去。


    信王屋裏恰好有舊食堂的人在回事兒,與流連新仇舊恨不止一宗兒,恰好他認識狼桃,知道狼桃是毒物,怎麽肯放過這個機會,便扯著嗓子嗷嗷叫,“有毒!飯裏有狼桃!”所有人都變了顏色,目光聚到流連身上。


    流連懶得辯解,拿碗盛了些,呼嚕呼嚕吃下去。信王不動聲色地看著。那人叫道:“你肯定是提前吃了解藥!來人,快來人,牽條狗來試毒!”


    跟著過來的林昆冷笑道:“牽狗幹啥!我來試試,毒死我活該!這東西是我拿過來的,與柳娘子無關!”說完盛了一碗麵去吃。他的幾個夥伴,也自己動手盛了吃。說實話,這盆麵紅白綠相間,漂著黃亮的油珠兒,香噴噴的!再聽聽呼嚕呼嚕吸麵的聲音!有毒!有毒也得嚐嚐!幾個饑餓的斥候,也親自下手盛了吃。


    狗牽過來了,盆子早已見底。


    “等等!”狄平冷笑一聲,示意牽狗人放下狗食盆,“保叔,我看這個盆不地道,你往裏麵倒些茶水試試!”兩個人抹頭便跑!一屋子人呢,這麽多斥候,身手都不算差,能讓他們跑了?霎時間將二人捆得結結實實。


    信王揮揮手,侍衛將二人帶下去。信王陪著笑臉看流連,流連哼了一聲,拂袖而去。信王知道壞了大事兒了,流連真的生氣了。本來倆人正慪閑氣呢,怎麽禁得起再雪上加霜。這麽多人呢,也不能拉下臉去哄她,強撐到眾人都散了。


    信王其實並不相信流連下毒,一是飯上得太快了,應該不是做給斥候們吃的,恰好做出來了罷了,沒理由下毒。二來流連沒那麽蠢,大庭廣眾下毒,嫌抓不住嗎?第三二人最近極恩愛,況且流連也明白林珩的死與自己無關,她瘋了?給自己下毒!但是這個小娘皮翻臉無情,這回是真生氣了,估計是不好哄。想想她的臭脾氣,信王直嘬牙花子——長這麽大,沒見過這麽撓頭的人,打,打不得!罵,又罵不過,扔了不要吧,舍不得!這女人就是專門克他的。下午還好,這個那個忙得不可開交,吃過晚飯,信王的心裏開始敲鼓。晚飯是一起吃的,流連眉不抬眼不睜,好像看不見他似的。吃過飯保才和狄平趕緊溜了——不仗義的家夥!


    想想流連的臭脾氣,信王十分頭疼。扔下她不理,又怕她真的傷透心,還是得趁熱打鐵,不能讓她生氣過夜。信王磨磨蹭蹭洗過澡,換了衣服,硬著頭皮去了後邊兒。


    流連屋裏點著燈,浴間有嘩嘩的水聲,信王忙躺下裝睡。流連嚓嚓地洗淨衣服,拿墩布收拾幹淨浴間才出來,頭發披散著,已半幹,身上穿了雪白的緞子吊帶裙。信王咽口唾沫,心裏設計了幾句話,誰知流連沒過來,自顧自躺在榻上,好像沒看見他一樣。信王偷眼看,流連身上搭了一條水紅夾被,背對著他,手中搖著扇子。


    流連的頭發長長的,水紅夾被下身段玲瓏起伏,白嫩嫩的胳膊擱在被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這個夾被是午休時搭一下用的,沒那麽大,一雙白嫩的天足漏出來。信王突然覺得自己好傻,這麽美好的時光,為什麽要浪費在跟可人兒慪閑氣上麵。本來嘛,她又沒幹什麽偷人養漢的事兒!自己男子漢大丈夫,氣量大點兒!還能跟女人計較不成!


    流連打了個噴嚏,放下扇子起來把窗戶關上,返回來時,看見榻上多了一個人,不由愣了一下。


    信王手快,不容她反應過來,辟手將她扯到榻上,不容她開口便吻了上去。流連惱火地捶他,信王悶笑一聲,並不放開她。


    “乖寶,不生氣。”兩個人貼得這樣緊,閑氣也沒法再生了。流連撅著嘴,信王忙親了親她,“乖寶,其實我不信飯中有毒,你不會幹這麽傻的事兒!而且,那麽多人維護你,我不能表現得不公正。不生氣了,乖寶!”流連本來也不是真生氣,也沒法子再裝樣了。


    “五哥,我們那裏,狼桃是最普通的蔬菜,家家戶戶都吃,是極普通的蔬菜”


    “噢?是嗎?這東西沒毒嗎?唔,好吃嗎?那群混蛋,一口都沒讓我嚐到!明天再做一些好不好?乖寶。”信王拱著流連的脖子,聲音暗啞。


    “沒了,全吃光了!啊!好!好好好,明天給你吃,哪有你這樣欺負人的!”


    這個果子後來種了許多,流連存心把它們種在西邊兒,總是不厭其煩地說,去西邊兒園裏摘一些紅的柿子一樣的果子,為簡便起見,這東西就叫西紅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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