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的聲音並不高,流連卻如聞驚雷,魂都要嚇掉了。誠然這個男人極寵愛她,可這並不代表他能接受一個異類。


    流連的反應讓信王堅定了自己的猜測,他盯著流連的眼睛,又叫了一聲:“流連。”


    流連如臨大敵地推開信王,縮在角落瑟瑟發抖。信王俯身托起她的下巴,“你沒什麽想說的嗎?”


    流連略恢複了一些神智,嘴硬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知道嗎?”信王冷笑一聲道:“借屍還魂罷了!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兒!”


    流連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顫聲道:“你怎麽知道的?”


    “林珩告訴我的。”


    “不可能!”流連脫口而出。


    “怎麽不可能!”信王憤怒地幹笑一下,酸溜溜道:“你這麽相信他?誠然你們是恩愛夫妻!我算什麽!我猜的!可以了吧!他死前把你托付給我,要我照看你,護你周全,他說你的來曆匪夷所思!不信問問保哥,保哥從沒說過一句瞎話。”


    信王把林珩的話掐頭去尾,有曲解的嫌疑。林珩原話是求他護他的娘子周全,他的娘子來曆雖有些匪夷所思,人卻是極純良,不知人心險惡,一向任性散漫,自由自在慣了,不必強她守節。流連對林珩無條件的信任,是他求之不得的,他自認為自己做的不比林珩差,身份、地位,才學、能力更不比林珩差,就連外貌也不比他差,怎麽就比不過他了!


    流連黯然。信王恨得牙癢。


    “我要是死了,你會不會也這樣難過,替我落幾滴淚呢?”信王冷冷道。


    “瞎說什麽呢?你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幹嘛要跟一個死人爭?”


    “那我死了你會不會設法替我報仇?”信王固執道。


    “大哥,你都打不過,我能打得過?”流連小心地拍了個馬屁。


    “少來這一套!大哥是這個!別以為我不知道!”信王說著乍開手翹起中指,比劃出一個王八。


    流連啞然失笑,倚在信王的肩頭。信王氣狠狠地盯著這個不省心的臭娘們兒,恨不能捏碎她吞到肚子裏。


    流連敵不過他的歪纏,便把來曆跟他說了一遍。


    “那你在牆上看到什麽了?”


    “沒什麽!那牆上的灰,跟我們那裏蓋房子修路的東西一樣,我一時恍惚,以為那裏有能通回去的門,……”


    “哦……”信王緊緊抱住了流連,“我知道,你是想家了!”流連頭埋在他懷中,享受著他少有的溫柔。


    信王靜靜地聽流連吹牛,聽她描繪出一個光怪陸離的神奇世界,那裏的人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日行萬裏毫不費事,即使遠隔千裏外也可麵對麵交談……


    忽然他想起了什麽,“你說那種灰可以修路用?結實嗎?”


    流連楞了一下,“結實。我們那裏管城市叫做水泥叢林。高樓和馬路都是那種東西修出來的!”


    ……


    瓜田的幾個管事努力回憶了一番後牆上灰泥的來曆,“稟王爺,那是我們上當了!灰場上的人說這灰就是色兒不白,可是好用地很,能防潮,換走了兩車瓜!哪裏是不白!竟是青的,不過那東西倒是比白灰硬得多!跟包了一層石頭殼似的,不管下多大的雨,洇不到裏邊兒去,不鼓不掉……”


    瓜田的管事糊裏糊塗被放回去了。灰場的管事接到命令,想法子燒出青色灰來。灰場的管事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麽,好在這事兒不算太難,青灰可比白灰好弄多了。後來放州城裏的路都改成了青灰路,平得能擀麵,這是後話。


    蘇氏來看流連。流連把自己身份暴露的事跟她說了說,蘇氏鬆了口氣,這個男人沒采取任何手段,想來流連也會平安無事的。蘇氏歎道:“還是你運氣好,倆男人都是從骨、疼你!不像我,連個整老公都摸不到!”


    兩個人唏噓了一陣子,流連心裏空空落落的,信王並沒有轟她滾蛋,想來以後還是會糾纏不休的。要是單就人而言,這個男人真算得上極品了,倒黴得是他那個身份,所能提供的錦衣玉食流連不稀罕,與榮華富貴相伴而至的俗務她敬謝不敏。而他的身份注定他想要娶誰並不由己,他的後宅中也不可能隻有一個女人,這一點兒,流連絕不讓步。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了一陣,蘇氏問流連肥皂的配方。流連不解,自己分給她那麽多肥皂,這麽快就用完了?蘇氏直言想要開一個女性商店,專賣衣飾化妝品,裝備弄一批肥皂做贈品,烘場子。


    “蘇麗卿,你要臉嗎?”流連失口叫出了蘇氏的本名,“你不該先幫我想想怎麽脫困嗎?”


    “大姐,你自己惹的癢癢自己?,我能有什麽法子。帶你跑?跑哪兒去?他好容易才嚐到這麽一點兒甜頭,輕易肯放手?而且,你這麽能幹,就果幹和果醬這兩項,弄好了,賺錢事小,名正言順地多養多少人馬?放你走?別做夢了!”


    流連運了一陣氣,也後悔自己以前太賣弄了,訕訕道:“我不是想著以好換好,主要還是想逃避體力勞動嘛!再說了,咱們來一遭,總得傳遞些文明的火種吧!狗東西不按套路出牌,工資都不給我開!資本家都比他善良!”兩個人一唱一和地把萬惡的統治階級臭罵了一頓。


    萬惡的統治階級派人送過來兩碗大餛飩和一碟子八寶醬菜。流連腹中的鬱悶之氣吐了七八分,騰出些地方恰好容得下這一碗熱餛飩。流連吃得大汗淋漓,十分地痛快,她一邊擦汗一邊吩咐來收碗的老婆子弄點兒涼冰冰的酸梅湯來。


    婆子老老實實道:“王爺吩咐了,今天不許給您吃冰鎮過的瓜果湯水,不許給您吃難克化的東西,酸梅湯是收斂的,也不許您喝。綠豆湯也不許您喝。隻能喝紫蘇熟水或熱茶。”


    “蘇夫人熱成這樣了,給她上點兒冰鎮過的東西。我不吃。”


    “娘娘,你別難為我這個老婆子了,王爺也是為您好,立秋了,再吃冰涼的東西,現在年輕還不覺得,老了就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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