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決下了,流放。


    流連默默聽著,林珩的罪名很多。別的罪行流連無能為力,但是如果能填補虧空是不是能洗去貪腐的汙名呢?


    昭烈公主好容易才弄清楚流連的意圖。一直以來,昭烈公主很喜歡林夫人,爽朗大氣沒有心機,一輩子能這樣恣意自在,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份,但是現在她改變了看法。


    “林夫人,我知道你想給林探花減輕罪名,可是,你手裏這幾萬銀子根本彌補不了虧空,反而會給負責抄家的人惹來麻煩?而且誰會相信這銀子是你賺來的?豈不是更坐實了貪腐的罪名?”


    “那我就眼睜睜看著珩郎承擔所有的罪名?”


    昭烈公主幾乎被她氣笑了,罪名不推給死人,難道活人承擔?這個女人,怕不是傻?


    信王雖然沒有被流放,其實也差不多。大梁的皇子都有自己的封地,不過都住在京裏。信王原本的封地在兗州,現在改了,改在放州了,而且要即刻前往封藩就國,非詔不得還京。


    信王什麽話也沒說,謝了恩。廉王酸溜溜地恭喜他,放州土地遼闊,抵得住五十個兗州,看起來父皇偏疼五哥不是空穴來風……


    上頭端坐的老頭兒勃然大怒,一摞奏折砸下來,正興災樂禍的廉王嚇了一跳。


    “既然放州這麽好,不如拿冀州跟他換好了,也讓朕好好疼你一回!來人,宣朕旨意,老五和老七的封地換一下……”


    廉王真急了,冀州那是什麽地方,土地肥美,人煙稠密,那是一大塊肥肉!放州算什麽?兔子不拉屎的流放之地,大歸大,頂多算是一捆爛柴火!


    廉王慌忙跪下求饒,“父皇誤會兒臣了,怪兒子嘴笨!兒子說錯話了!兒子糊塗,豬油蒙心了,不該嫉妒父皇疼信王,更不該口舌輕薄……”見皇帝不為所動,便扯了扯信王的衣角,抹去額上的汗,擠出幾滴貓尿,“五哥,我口拙,不會說話,惹惱了父親,其實我並沒有壞心,就是嘴臭……”


    信王和廉王是一年生的,自小就不對付,看不上他那慫樣子,強忍著惡心,躬身道:“父皇,鬼方人一直向西遷移,常騷擾放州,日後免不了一戰,兒子學文不成,隻會舞槍弄棒,還是兒子去放州替父親分憂吧!”


    老皇帝的鼻子酸酸的,“老七,你五哥這一走,你們兄弟今生怕是很難再見到麵了!此一去山高路遠,你做弟弟的就沒有什麽表示嗎?”


    廉王哪舍得,可是不出點兒血大約是不行了,吭哧了半天,猶猶豫豫道:“兒臣願意拿出一年的俸祿替五哥餞行!”


    “一年?”


    “兩年!”廉王強忍心痛。


    “兩年?”


    “三年!”廉王都快哭了。


    “三年就三年吧,太多了你五哥也不忍心要!你們兄弟友愛,為父很欣慰。”老頭兒說著話逼視著剩下的兒子們。


    仁王道:“兒臣願意拿出一年的俸祿,給五弟做盤纏。”老大都這麽友愛,別的兄弟不友愛一番也說不過去了,隻好強捏著鼻子友愛友受,心裏把老七罵成一隻花瓜。不過,能去掉老五這個眼中釘也值,眾皇子心裏都明白,皇帝心中真正想要的傳位之人是信王,義王就是擔了個虛名。義王才能比不上仁王,權勢比不上禮王,驍勇不及信王,就連文才都比不過智王,就連最不學無術的老九哲王,一天天隻知道走馬逗狗,也比他更詼諧,常能博老皇帝開顏一笑。


    流連想把翠翠先安頓下來,出事前公主府裏有人給翠翠提親。流連問翠翠看得上那人嗎?事情緊急沒法再細細挑了。翠翠失聲痛哭,這一段時間,流連癡癡傻傻的,茶不思飯不想,每走到湖邊就兩眼發直,翠翠真怕她會一頭紮進去,沒想到她居然還惦記著自己的終身大事。


    “小姐,你傻了嗎?誰會稀罕一個流放的小丫鬟呢?人家要娶的是探花夫人的貼身丫鬟!”


    “哦。別人呢?總有不勢利的,得趕緊定一個,等我一走你住在公主府裏名不正言不順的,要不你去伺候崔氏吧,讓她幫你尋一個可心的……”


    “小姐,我哪裏也不去,我隻跟著你!”


    “別傻了,放州很荒涼的!我不是遊山玩水去。你還小,何必跟去受罪呢?”


    “小姐,別說了。當初是你買的我,好歹我都得跟著您!您享福的時候,我跟著享福,您受罪的時候我跟著受就是了,未必比要飯還受罪吧!”


    “傻孩子,……”


    “別說了,我不會走的,你說過二十五放我出來嫁人,那就是二十五,我不會提前出來的!”翠翠擦了一下眼,斬釘截鐵道。


    流連無心為接下來的旅程準備什麽,翠翠便自做主張兌銅錢,預備路食,收拾行李。放在家裏的東西全部被抄沒了,好在沒人敢來公主府聒噪,不過也隻剩一些隨身的衣裳,好在值錢的金銀細軟還在,不至於為錢犯愁。


    仁王送過來一輛馬車,公主派人引了仁王過來。流連照例癡癡地蜷在椅子上,翠翠把她安排在樹蔭下,自己在屋裏收拾東西,從窗戶裏時時關注著。


    仁王拄著拐杖站在樹下,輕輕拍了拍流連的頭,流連茫然抬起頭來。


    “我送過來一輛馬車,你趕路時用。我都打點好了,不用戴枷,你也能稍微鬆快些。銀子夠嗎?”


    “夠的。我的錢沒有抄走。謝謝你。”流連沒想到仁王會來送自己,心裏暖暖的。


    仁王的手滑落到她的頰旁,輕聲道:“傻瓜,說什麽傻話!你去了放州,過不慣就給我捎信兒,我設法接你回來。”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玉佩放在流連手裏,“你到了放州,遇到難處,就去找招牌上有這個紋樣的店鋪,有這個,要人要錢要東西,都好說。要辦什麽事兒,隻管吩咐。”流連鼻子酸酸的,幾滴眼淚落在玉佩上,啞聲道謝:“謝謝王爺。”仁王溫暖的手拭去流連頰上的淚珠,很寬和地笑道:“傻孩子,你去了那苦寒之地才知道!硬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受不了了就回來,我等你。明日我替父皇南巡,怕是要走好幾個月,趕不上送你了,你一路保重。”流連點點頭,“你一路也小心。”仁王無奈地點點頭,將流連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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