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曦希沒有看見那犯人被燙傷皮肉,血肉外翻的慘狀,但是聞到了皮肉燒焦的味道。


    讓人感覺到惡心反胃。


    陸乘淵輕聲問她:“你怎麽過來了?”


    陸戰湛以為陸乘淵是生氣了,他趕緊奶聲奶氣地解釋:“爹爹,你別怪娘親,是戰湛纏著娘親要來的。”


    陸乘淵這才低頭注意到腳邊還有一個奶團子,他向身旁的侍衛使了個眼色,讓人把陸戰湛抱了出去,同時吩咐道:“以後別讓小少爺進來。”


    這牢獄裏關押的都是重刑犯,身上不是有命案就是涉嫌謀反的大案,用的審問的刑罰也全部都是最極端的,過於血腥,並不適合被小孩子看到。


    裏麵的審問繼續,陸乘淵牽著宋曦希的手走出了牢獄。


    呼吸著外麵的新鮮空氣,宋曦希感覺胸悶氣短的感覺好了許多。


    果然,不是什麽人都有足夠的心理和生理的承受能力去審問犯人的。


    陸乘淵從懷裏摸出一個鼻煙壺放在了宋曦希的鼻尖處:“這裏麵是青草藥膏,你聞一聞,能舒服一些。”


    宋曦希深吸了一口氣,那股子難受的感覺總算是消散了,她問:“什麽案子,還需要你親自審理?”


    宋曦希自從嫁過來之後,印象中陸乘淵除了去上朝,在書房審閱文書,偶爾留在京城的直房之外,很少會親自來牢獄。


    聽到宋曦希的話,一直在二人身後跟著的霄徹皺眉,一臉懷疑地看著宋曦希。


    夫人是相國的女兒,難道這是來打探情報的?想要暗中把消息傳到相府去?


    霄徹不滿地提醒道:“夫人,這是機密!夫人未免問的太多了。”


    宋曦希注意到了宵徹的神情,聽了他的話心裏更是不舒服。


    她轉頭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擔心你家督主,但是論關係,我是他老婆!我和他的關係更親近,他的安危和我的關係更大!”


    “我肯定不會害他,霄徹,你以後不必懷疑我。”


    “如果是機密不能外傳,你就好好說話,喊什麽喊!”


    霄徹愣住了,這是宋曦希自從嫁進來頭一次對著別人發脾氣,一時間不敢出聲。


    陸乘淵看著炸毛的宋曦希,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柔聲說:“今日審問的是和空印案相關的官員。”


    宋曦希皺了皺眉頭:“可是大家為了避免麻煩,而提前蓋上印章的文書?”


    陸乘淵點點頭:“每年各部政司和地方的府衙,都要和京城的賬目進行核對,需要向戶部呈送錢糧及財政收支、稅款賬目。”


    “戶部與各地賬目的數字須完全相符,分毫不差,才可以結項。”


    “如果有一項不符,整個賬冊便要被駁回,重新填報,重新蓋上地方政府的印章。”


    宋曦希雖然曆史學的不大好,但也能猜到一二。


    她說:“但是,糧食運送過程中難免有損耗,所以賬目對不上。”


    “而各地和京城的距離比較遠,打回重報來回修改很耗費時間,北冥是一紙一印。”


    “所以,為了節省時間和精力,省去許多麻煩,很多大臣在文書上預先蓋過印信,需要用時再填寫具體內容?”


    陸乘淵點點頭:“所以就有了提前蓋印章的文書,有些官員利用空白文書簿冊作弊,貪汙了不少銀兩,致使朝堂混亂,百姓們的日子也越來越不好過。”


    “目前已經抓了不少人,這些貪官汙吏肯定會受到懲治。”


    宋曦希提議道:“把這批官員抓了之後,以後可以把一紙一印改成用騎縫章,這樣每張紙上印跡並不完整,即使蓋了印的文書流散出去,也辦不成什麽事。”


    陸乘淵點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


    “還有,這空印文書可在北冥律令中有明確的禁止條例?”


    陸乘淵沉默了,瞬間就明白了宋曦希的意思,身後的幾個侍衛也是齊齊搖頭。


    “如果沒有禁止的律令,這樣的行為就不算犯法。雖然造成了惡劣的影響,但還是容易被言官們抓到把柄。”


    宋曦希繼續說:“督主,在處罰這些貪官汙吏之前,最好要有明確的法律,根據法律懲處違法者。”


    “有法可依,才能堵住悠悠眾口,免得督主是為了百姓好,反倒被人說我們是因私報複,排除異己。”


    霄徹一臉驚訝地看著宋曦希,心中暗道夫人還有這等才略?


    跟在陸乘淵身後的幾個侍衛還有看守牢獄的侍衛,都是眼含崇拜的看著宋曦希,督主娶的妻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不愧是督主的夫人!


    宋曦希說的話給陸乘淵提了醒,他隻手遮天慣了,並不在乎旁人的說法。


    可若是日積月累的對他積怨的人越來越多,被那些流言蜚語蒙騙的百姓越來越多,他失去了民心並不是一件好事。


    陸乘淵說:“你先和戰湛回府,我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就回去。”


    宋曦希點點頭,她還想和他探討一下陸戰湛的教育問題,但看他神色凝重,要急著處理這件事情,便也沒有開口。


    來日方長,以後慢慢說。


    ……


    晚上,陸乘淵回府的時候,宋曦希已經睡下了。


    陸乘淵回了臥房,看到宋曦希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上,被子和枕頭都被她弄到了地上。


    陸乘淵坐在床邊,抬手撩開她臉上的碎發:“又不好好蓋被子,你也不冷?”


    他的指腹輕輕撫摸宋曦希的臉頰。


    重新拿過來一床被子給她蓋上,又挑了一個軟枕放在她的頭下麵。


    宋曦希之前就說這枕頭太高,枕著脊椎疼,如今這枕頭都被丟到了地上,看來她是真的不喜歡這價值連城的玉枕。


    將地上的被子抱起來,陸乘淵出了臥房關上了門。


    宵徹走過來問道:“督主不進去和夫人一起睡嗎?”


    陸乘淵搖搖頭,將被子塞到了他的懷裏:“不了,我去了會吵醒她。”


    宋曦希霸占了一整張床,若是他也上床睡覺需要她讓出地方來,將她往裏麵挪一挪,她肯定會醒。


    “今日在牢獄怕是嚇著她了,讓她好好睡一覺吧。”


    霄徹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說:“督主,您對她未免也太好了,甚至為了她要委屈自己。”


    以前的陸乘淵,哪裏會這樣?殺伐果斷、冷血無情的督主最近變了很多。


    陸乘淵轉頭看他:“我既然娶了她,自然要對她好。“


    “宵徹,你跟了我這麽長時間,我知道你是個忠心的,以後你要記著,宋曦希也是你的主子,你要敬她信她。”


    霄徹神色一變,惶恐地點頭:“屬下知道了。”


    ……


    簫府,這府邸規模宏大,裝飾豪華。


    宦官蕭柳冷哼了一聲:“誰都看的出來,陸乘淵抓著這空印案不放,就是為了對付我!”


    蕭柳是陸乘淵的死對頭,他比陸乘淵年長兩歲,官職卻比陸乘淵低,他要在陸乘淵的麵前伏低做小、巴結討好。


    這讓他很是不自在,更是覺得在一眾小弟麵前丟了臉麵。


    蕭柳聽了屬下的匯報,怒道:“他這是屈打成招,想要冤枉咱家!”


    “都是按照朝廷的律令規規矩矩的辦事,這空印文書,多少年了都是這樣做的,從沒有出現過什麽事情,他怎麽現在開始抓人了?!”


    “他就是想要趁此機會打壓異己、排除異己!”


    蕭柳的貼身侍衛於貫,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櫃子底下的幾個大箱子。


    這箱子裏麵都是真金白銀,就是用了那些空印文書,夥同戶部,一起造假,貪汙了的巨額銀兩。


    前些年還沒有這麽猖狂,現在如此的魚肉百姓、甚至貪汙了賑災銀、稅銀,怎麽可能不引起陸乘淵的注意?


    於貫微微頷首:“大人說的是,陸掌印這是公報私仇!”


    蕭柳冷哼了一聲:“前陣子他大婚出盡了風頭,不就是娶了一個相府的庶女,有什麽好顯擺的?”


    “都是沒根兒的太監,就算是他娶了沒開過花兒的大家小姐黃花閨女又能怎樣,不還是能看不能吃,體會不到那人間極樂的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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