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心驚膽戰地趴在桌子上,腦子裏瘋狂盤算著要怎樣才能把責任推卸到四尾蠍身上。


    誠然,戳死智障少爺的是他的魄靈,可如果不是四尾蠍追著他跑,也不會釀成此等慘劇。然而再往上追究,人們就會發現是他給四尾蠍剃了個禿瓢四尾蠍才追著他跑,責任依然在他。


    如果他說是夏至誤導了他,他的本意隻是找到一個對付四尾蠍的方法。那麽他為什麽要對付四尾蠍?說到底,一切都起源於他跑去搶聚生樓的邀請函……責任推來推去,最終又推回了他的肩上。


    身後突有破空之聲,陳浩來不及多想,拔劍擋下這一擊。桌底的屍體被劍帶動,旋轉著滑了出來。


    一柄重錘砸爛地板,木板翹起的那頭吧屍體送上了天,經過風刃與熱砂的洗禮後,臉朝下落在了四欞鞭上,順著長鞭滑落。


    被腐蝕得麵目全非的屍體軟綿綿地疊在地上,別在衣領上的宋家家徽在血水中滾了幾圈,回到了陳浩腳邊。


    手裏緊緊拽著一張銀色紙條的千在宴會廳內左蹦右跳,經過陳浩是,他激動地說:“我搶到舉牌資格了!我們有活路了!”


    陳浩定定地望著腳邊的徽章,無心回應。千奇怪地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去,又順著血跡看到了宋家少爺的屍身,悚然一驚,好不容易搶來的舉牌資格掉在了地上。


    “完蛋了,”千喃喃道,“這下誰也別想好過。”


    -


    在夢樂鄉,為了爭奪寶物死個把人是件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多數時候,宋家不會太去追究自家人是把命丟在了誰手上,反正子嗣眾多,倒不如拿死掉的子女做個順水人情,日後也好辦事。


    問題是,這些規矩隻適用於“馭靈者”之間,而宋家的十九少爺是個半點靈力都沒有的“凡人”。


    為了保證社會的正常運轉——也可以說是為了保證牛馬的穩定提供,肆庭有一套嚴苛的法典專門保護這些手無寸鐵的凡人。


    非特殊情況下,馭靈者不得對凡人使用除治療、輔助類靈術以外的任何靈術,不得對凡人產生攻擊意圖,不得侵占凡人的生活空間與權益。


    其下又有許多法條明確了關於特殊情況及攻擊意圖的界定、生活空間與權益的涵蓋,基本上都是偏向於凡人的描述,馭靈者稍有不慎就會被扣上罪名拉去勞改。


    這也是為什麽紅姐一個堂堂覲祖境強者每天要在凡人老板開的公司辛苦搬磚挨罵,還沒法辭職。


    跟凡人提個離職都能惹上一大堆官司,更何況是意外戳死了個凡人?


    這可是比惡意出生罪嚴重一百倍的罪名,就是樂於背鍋的夏至來了也得掂量掂量,這鍋能不能背。


    陳浩握著劍的手微微發顫,千的話在他的耳邊駐足環繞,一個字都飄不進腦子。久違的不安感如毒蛇緊緊箍住他的咽喉,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恍惚中,似乎有誰拉響了警鈴,極具穿透力的刺耳鈴聲撲滅了宴會廳內的戰火。宋映雪看到弟弟的屍體,麵無人色。她走過來,撿起陳浩腳邊的家徽,看了又看,確認死者身份後,深吸一口氣,對旁邊的人吩咐了兩句。


    侍女聽後,不禁抖了一下,但還是點點頭,飛快地穿過人群,消失在宴會廳一角的帷幕後。幾分鍾後,她才跟在一名身姿挺拔的夫人身旁再次出現。


    夫人站定在廳中央的吊燈下,環顧四周,厲聲道:“有人觸犯了萊瓦特條約,煩請諸位貴賓在找到凶手前不要隨意走動、不要離開現場。”


    渾渾噩噩跟著千退至宴會廳兩側的陳浩聽到這話,不可置信地抬起頭,陡然意識到除他自己外,沒有任何人知道是他戳死了十九少爺。


    霎時間,令人窒息的不安感消失,遠去的五感回到了他的身體裏,他一掃之前的頹喪,甚至顯得有幾分欣喜地與旁邊的人交頭接耳:“是被誤傷了嗎?真的好慘啊,也不知道23號的拍賣會還能不能正常舉行。”


    千悲觀地說:“這可說不好,還得看負責這事的人是誰。如果是審判所派人來處理的話,拍賣會至少得推遲到四月。”


    “如果神都掌權的還是四象政府,大抵還能管一管夢樂鄉。可現今神都基本可以劃分至十二家族的勢力範圍,夢樂鄉背後依然是四大宗門,審判所也不好伸手來管。”耳後有蝴蝶紋身的男子道,“但四大宗門近來關係也算不得融洽,意見難以統一。遞交給那邊的話怕是到明年都沒個結果。”


    “要我說,這十九少爺就不該來湊這個熱鬧。”千歎息一聲,搖頭道,“我記得不是有篡天門的人來嘛,不能讓他們來處理一下嗎?”


    蝴蝶紋身攤攤手:“我就是。但我們這次來的都是珍奇部的,不負責案件審判。越權處理的話輕則扣錢重則降級,不好插手。”


    陳浩心底暗暗鬆了口氣。根據他的經驗,這種推來推去無人願意接手的案子往往都會不了了之。麵上卻還是做出一副可惜的模樣,歎息著十九少爺英年早逝。


    忽然,消失了好一會兒的楚風翎出現在陳浩和千身後,輕拍一下二人肩頭,把他們拖出了人群。


    “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裏。千,你開個傳送門。”


    “我不會啊?”千狐疑地盯著楚風翎:“你急什麽,人不會是你……”


    “你的靈修是換天,專門開傳送門的,你不會?”


    千抓了抓頭,無奈道:“我不會用啊,我要是能熟練使用換天還在這上學幹嘛,早去送外賣了。”


    楚風翎“嘖”了一聲,鬆開二人的手臂,沒有再說什麽。


    陳浩察覺出了不對,問道:“出什麽事了?”


    “出去再說。”


    稍遠處的人群一陣騷動,宴會剛開始時前來與陳浩敬過酒的一位男子領著一小撮人走了出來,衝廳中央的宋夫人禮節性地點點頭,道:“祝宋夫人早日抓到行凶者,我們就不奉陪了。另外,慕氏一族需要兩個舉牌資格,勞煩宋家過後遣人送來。”


    宋夫人麵露不悅之色,卻也不敢阻攔,隻能看著慕氏一族的人自行打開傳送門離去。


    耳後有蝴蝶紋身的人也領著篡天門的人走出來,向宋夫人要求一個舉牌資格順便告別後,也離開了宴會廳。


    接下來的周氏一族言辭相比前麵兩隊人禮貌了不少,至少還掰扯了個理由:“周氏一族的人講究早睡早起,我們也先走了。”


    這人說話的同時,他身後一人高調地舉起手,展示手中的銀色紙條;另一人徒手撕開一個傳送門,跳了進去。


    陳浩不由感歎四大宗門和十二家族的人到底是豪橫,心情好時可以陪著玩玩,心情不好就拍拍屁股走人。管你什麽條約什麽規則,人要啥就得有啥。


    不過他很快就想起,自己也是光榮的十二家族的成員,於是理了理身上破爛的衣衫,揮手招呼離得遠的西門讓三人跟上,昂首闊步走到宋夫人麵前:“我們也先走了,麻煩您準備好兩個舉牌資格,在拍賣會開始前送來。再給我們開個傳送門。”


    宋夫人審視著陳浩,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嘲弄的笑:“請問您是?”


    陳浩撫了一把被發膠噴得邦邦硬的頭發,驕傲道:“夏氏一族,夏大……夏懸舟。冥火女神、鐵嶺之神的後人。”


    宋夫人的嘴角頓時耷拉了下去。她要過陳浩的邀請函,遞交給了另一人,要他提前打開附在邀請函上的傳送門。


    “且慢!”


    宋映雪捏著那枚染血的徽章匆匆跑來,注視著陳浩的眼睛,急切地問道:“大帥少爺,我十九弟死時你就在旁邊,請問你有沒有看見凶手?”


    陳浩心裏一突,硬著頭皮擺手稱沒有。宋夫人卻是眼睛一亮,壓下那張邀請函,說:“這可不是件小事,不知您能否講講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麽?”


    他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低頭盯著腳背說當時現場太過混亂,自己酒又喝多了,什麽都沒看見。


    差不多要糊弄過去時,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個聲音:“我看到了!”


    人群自動分開出一條小道,四尾蠍施施然從中走出,臉上掛著詭異的笑,雙眼如鎖定獵物的毒蛇緊緊鎖在陳浩身上。


    陳浩感覺自己的五感再次飄遠,那股不安感重新扼住他的咽喉,讓他喘不過氣。


    “我看到了,凶手就是……”四尾蠍緩緩抬起手,手臂繃直的瞬間,身體突然一轉,指向了楚風翎。


    “凶手就是他。”


    楚風翎:“……你眼睛瘸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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