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少爺讓保鏢把陳浩二人“請”到展台下,自己虛倚著玻璃瓶,坐在展台邊翹著二郎腿,上下打量了兩人一番,道:“說說唄,什麽身份?”


    提到身份,陳浩的腰杆子立馬硬了起來,正欲作答,旁邊的千先一步說:“我是一隻湯缽子。”


    陳浩掙脫保鏢的鉗製去捂千的嘴,不想用力過猛變成了給千一個大嘴巴子。


    千抱膝倒在地上,木木地說:“湯缽子碎了。”


    陳浩尷尬地抹了把臉,伸手想去扶千,千卻拍開他的手:“碎瓷片要用掃帚掃。”


    他的手僵在半空,真恨不得有台時光機穿越回十分鍾前,打翻那杯假酒。


    千說自己是湯缽子時,陳浩就想起來,他們在北原時就喝過一回假酒。彼時喝醉的他把自己當橘子,把浴缸當水果盤,硬是在“水果盤”裏蹲了一晚上,被嘲笑了好一段時間。


    陳浩看千坐在地上發呆,一時半會應該不會再發表什麽“湯缽子”言論,便暫時不去管他,背著手念出了自己那串繞口的自我介紹。


    宋家少爺聽到他的話,麵部表情幾度變換,先是大駭,後又若有所思,最後變得諂媚起來。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唐突了懸舟大人,大人您胸懷廣闊,定不會與小人計較。隻是不知大人對這冰透琉璃晶壺有沒有興趣?”


    陳浩已經逐漸開始習慣一報出自己祖宗,周圍人就會變得和氣謙恭的情況,因而他沒有注意到宋家少爺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他學著夏至那樣輕蹙眉頭,一副挑剔的模樣細細看了眼玻璃瓶,擺手道:“嘖,這破玩意用來裝花花都嫌埋汰,拿遠點。”


    “您過來些,再仔細看看。這晶壺可是有市無價,至少可以賣1500萬金幣啊!您瞧這花紋,這工藝……”


    陳浩腹誹道這破瓶子就算又捆綁又找托,15塊的東西也賣不出1500萬。但是在耐不住宋家少爺的哀求,他還是在心裏搜尋著拒絕的話的同時,湊近些看了看。


    剛在心裏起了個草稿,這天價玻璃瓶就在他眼前倒了下去。


    1500萬磕在地上,摔成一灘一文不值的碎玻璃渣。清脆的聲響震得貴賓廳一片嘩然,震得湯缽子千短暫恢複了神智:“臥槽,他剛說這瓶子多少錢?!”


    陳浩的酒勁卻在這時漸漸上了頭。他看見那攤玻璃渣子,變成一地金幣,金幣長出手腳,排成長龍,跌跌撞撞跳進了大攪拌機,隨著某氏番茄醬的加入,金幣被攪拌機加工成42號螺絲釘,跳入餐盤中,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清脆得就像玻璃瓶摔碎時的聲音。


    宋家少爺雙膝跪地,發出中氣十足的呐喊:“不——”


    他悲痛欲絕地望著那一地玻璃渣,好像躺在那裏的不是曾經的15塊大瓶子,而是他從未有過的母親。


    宋家少爺四肢並用爬過去,深情地捧起一小塊玻璃渣,哽咽了一下,整個人又往玻璃渣上撲去。光頭保鏢及時攔住了他,聲帶哭腔道:“少爺,節哀順變啊!”


    千看到這古怪的情景,又默默蹲了回去,反複念叨著:“我是一隻湯缽子,一隻快樂的湯缽子……”


    幹嚎了幾分鍾,宋家少爺陡然想起陳浩,紅著眼回頭尋他,咆哮道:“你還我前程!”


    他的聲音霧蒙蒙的,聽不太真切。陳浩甩了甩頭,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


    “你剛說啥?”


    宋家少爺大怒:“你!打碎了這隻冰透琉璃晶壺!你!打碎了我得到父親的機會!你!打碎了我的錦繡前程!”


    陳浩茫然地看著他,腦子一點也轉不起來,半天隻憋出一句:“排比句用得不錯哈,表揚一下。”


    “我是叫你賠錢!!1500萬!一分也不能少!!!”


    1500萬?加上魔魘神任務欠下的債,他的負債總額是1520萬……對了,楚風翎那邊還有利息,總共是1525萬。真好誒,沒有0了……好個鬼啊!


    陳浩清醒了一點,意識到自己這是被訛上了。這1500萬他是決計不會出的,當然也出不起。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他不能在夢樂鄉得罪宋家……


    如果站在這裏的是夏至,她會說什麽?


    “你這腦子頂頭上跟頂了個椰子沒差,自己手腳不協調連個尿壺都擺不好,怪誰?臨場表演都沒點本事,以後人要掛了上哪湊你的紙錢?”


    他欣賞著宋家少爺青青紅紅紫紫黑黑變幻得像節日彩燈的臉色,深刻地體會到了夏至的快樂。


    這份快樂僅僅持續了十秒,就被宋家少爺一句“來人,給我揍他”擊了個粉碎。


    好在陳浩雖然喝了點烈酒,但人沒醉,反應依然迅速。他當即從空間石取出一瓶食用油倒在地上,打算腳底抹油溜走。


    他信心滿滿地踏了上去,卻隻是往前滑了一小步。陳浩大為震驚,不明白為何會沒有效果。再仔細一看手中的油瓶的生產日期,這才反應過來,是因為油過期了。


    離他最近的保鏢手一甩,一條蒼翠如竹的九節鞭飛出,直向堅持認為自己沒醉的陳浩後頸咬去。


    “且慢!”


    一柄由光輪組合而成的金色長劍攔在陳浩頸後,擋住了九節鞭的進攻。


    出手的正是之前對陳浩二人說自己是來找人的青年,長劍在他手中收縮重疊成光輪,以盾牌的形式擋在他們麵前。


    “我分明看見這晶壺是你自己用靈力推倒的,這債怎麽能算在這位小友頭上?!”


    宋家少爺氣得眉毛倒豎,罵道:“胡說八道!你哪隻眼睛看見的?!他不賠就你賠!”


    青年寸步不讓,朗聲道:“天有天道,地有王法,自己犯下的錯事自然要自己擔著,怎有嫁接到他人身上,騙取錢財的道理?你日後回想起自己近日這番做派,難道不會羞愧難當麽?!”


    “嗬……羞愧難當?本少隻會羞愧弄不死你們!打!三個一起打!誰再攔就都給我打——”


    宋家少爺的怒吼戛然而止,西門讓如一道鬼影貼在他身後,手中尖利的藍色晶錐死死地抵著他的喉嚨。


    “十九爺,我猜這其中恐怕有什麽誤會。”哪怕是威脅,西門讓都是一副溫和有禮的樣子,仿佛是商量地說:“您知道的,夏氏一族最重禮數,斷不會打碎他人的……財物。您也該知道,幽穀戰神不日就會前來夢樂鄉,您不希望祂找這麽個隨便的由頭與宋家開戰,強搶拍賣場吧?”


    宋家少爺嚇得冷汗直滾,嘴卻硬得和死鴨子一樣:“我,我宋家有開山大陣,何懼幽穀戰神!更何況,何況,堂堂幽穀戰神怎麽會為一個小人物動我宋家?”


    “大人物小人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動手的理由,這一點您應該很清楚的呀。”西門讓微笑著,又把晶錐往他脖子裏懟了幾分。


    “至於開山大陣……我當然相信諶氏一族留給宋家的秘法。但如果有個萬一,十九爺您不就成了宋家的罪人了嗎?”


    宋家少爺臉色灰敗,嘴唇蠕動著,最終不情不願地吐出“算了”二字。


    西門讓鬆開他,直奔兩個師弟,關切地問:“你們還好吧?”


    千抱著自己的膝蓋唱歌:“啦啦啦啦~我是一隻湯缽子,一隻快樂的湯缽子~”


    正在擺弄著油瓶的陳浩看見西門讓,眼睛一亮:“師兄!你來得正好,我油過期了,你借我點!”


    西門讓沉默地注視著二人,平複了一下心情,按住裝作不認識掉頭就跑的衝動,掏出兩粒解酒丸,塞到他們嘴裏。


    陳浩砸吧砸吧嘴,腦子漸漸清醒了過來。他不明所以地看著手中的油瓶,奇怪道:“我拿這東西出來幹嘛?”


    “說實話,我也很好奇。”西門掃視一番周圍的人群,眉頭一皺,問道:“楚風翎呢?”


    “去腰花街了。”陳浩老實地說。


    西門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麽,發出半個不成調的音節後又閉上了嘴,無奈地搖搖頭。


    宋家少爺趁著他扶陳浩二人起來的功夫,帶著四個保鏢偷偷從貴賓廳後麵溜走。方才仗義出手的青年看見,還想上去攔他們,卻被西門讓拉住了。


    “剛剛真是謝謝你了,日後若是有什麽我們能幫得上忙的盡管說。”


    “無妨,我隻是看不慣這些顛倒黑白的公子哥罷了。”青年收起光劍,禮貌地點點頭,抬腳就要離開。


    陳浩還隱約保留了一點醉酒後的記憶,知道如果不是眼前這位青年,他和千已經被打成豬頭了,便友善地問道:“你之前說來夢樂鄉是來找人的?或許我們可以幫幫忙呢?”


    青年腳步一頓,站在原地思索片刻,遂點頭道:“那就拜托你們了。”


    他倒是沒想到這人完全不跟他們客氣,愣了一下,還是維持著友善的態度,主動向青年伸出手:“我是陳……夏懸舟。”


    “賀羽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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