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謝妙儀難得睡到大中午才起床。


    梳頭侍女像往常一樣,打算為她梳一個雍容華貴的發式。


    但謝妙儀當場拒絕:“如今京中未婚女子實行什麽樣的發式?”


    那是王府的梳頭侍女,那是從宮裏出來的。


    她麵不改色將十幾種發髻一一道來:“春柳髻嬌俏靈動,是如今閨閣小姐們最愛的發式。絲絛髻華麗嬌美,高門貴女們也很鍾愛。有一種簪花髻,發式都是其次,主要是簪上新鮮的花朵,很是清新嬌嫩……”


    謝妙儀一個都不喜歡:“梳個簡單點的,既要嬌俏靈動,又要清新嬌嫩。我看院子裏白玉蘭含苞待放,順便給我簪上一枝。”


    梳頭侍女:“……是。”


    等謝妙儀梳好頭發,長樂和半夏已經從外頭鋪子裏取回幾身未婚女子穿的衣裳。


    昨晚回到瑤華院後,她就忍不住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跟她們二人說了。


    主仆三人湊在一起,將周帷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今日一大早兩人就出府去了成衣鋪子,勢要謝妙儀立即恢複青春年少。


    於是半個時辰後,她一身少女裝扮,溫柔婉約地出現在葉青菀麵前。


    古代女子,從發髻上就可以分辨出已婚未婚。


    葉青菀嚇了一跳:“你怎麽穿成這樣?不會也離了吧?”


    半夏忍不住咬牙切齒:“周帷那個烏龜王八蛋,黑心爛肺的狗東西,他就沒打算要娶。”


    長樂握緊手中的寶劍,恨不得能一劍砍死他:“周帷那個殺千刀的綠毛龜,狗娘養的王八羔子,我家小姐從頭到尾就沒嫁過。”


    葉青菀:“?????”


    一炷香後,得知前因後果的葉青菀:“@#¥%*&……%¥##¥%……&……”


    都是一些陌生的詞匯,具體謝妙儀也聽不太懂,反正就知道罵的挺髒。


    葉青菀連續罵了半個時辰不帶停,中間還喝了三盞茶潤潤喉。


    謝妙儀:“……”


    葉青菀抑不抑鬱不知道,反正誰要是這樣被她罵半個時辰,肯定要抑鬱。


    罵完之後,葉青菀又喝了盞茶才問她:“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謝妙儀閉上眼睛仰起頭,深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我什麽都想辦。”


    “……什麽叫什麽都想辦?”


    “周帷如今牽扯進逆黨案,早就已經完了,我想怎麽辦都可以。不過這個人對我來說,已經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感覺我又活過來了,又回到了豆蔻年華。我想去騎馬打獵、想去踏青、打馬球、投壺、放風箏。還想邀三五好友一起,行酒令、抽花簽、打葉子牌、擲骰子、鬥蛐蛐……”


    從小被寵著長大的謝妙儀,在少女時其實並不像如今這樣沉穩嫻靜。


    她也喜歡玩樂,喜歡吃吃喝喝。


    謝家又是商賈人家,她偶爾會跟隨父兄出去跑商,見過些世麵。再加上謝承澤那個人交友滿天下,什麽三教九流都能結交,什麽三教九流的玩意兒都能玩。


    謝妙儀從小跟在他身邊,耳濡目染也學了幾樣瞎混的勾當。


    比如她年少的時候,就經常和小姐妹們整夜不睡,在房裏擺上果碟和熱酒,玩一晚上的抽花簽行酒令。有時候也會打葉子牌,鬥蛐蛐,將月例銀子輸個精光。


    騎馬打球投壺放風箏更是日常項目,隻要季節合適,就算沒有人邀請,謝妙儀也能邀請別人自己組局。


    江州人人都道她是謝家的掌上明珠,她也確實是掌上明珠。


    明媚肆意。


    可是自從嫁給周帷後,她整日都在學著做侯門主母。


    生怕自己那些三教九流的玩法遭周家人嫌棄,遭其他達官顯貴恥笑,謝妙儀連碰都不敢再碰。


    年少時的愛好,就像她這個人一樣,一點一點塵封在了長慶侯府暗無天日的深宅大院裏,一點一點消磨在了其實並不漫長的歲月裏。


    如今謝妙儀突然發現,原來她根本就沒有成過親,也從來不曾是名正言順的侯夫人。


    時至今日,她依舊是謝姑娘。


    頭頂上沒有孝道必須大於天的婆母,沒有必須以夫為天的夫君,沒有必須為母則剛的兩個孩子。


    更沒有長慶侯府的庭院深深,沒有族人們日複一日的禮法規訓。


    謝妙儀是自由的。


    自由的謝姑娘,可以自由的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自由的去玩去鬧,去騎馬踏青,去喝酒打葉子牌。


    與其說謝妙儀想做這些事,倒不如說,她一直都在懷念當年的自己,懷念當年的自由自在。


    如今好不容易衝破束縛,當然要去痛痛快快瘋玩一番。


    她想找回當年的自己,想找回當年的自由自在。


    葉青菀也來了興致:“看不出來啊,你竟然這麽會玩。不過我也好久沒有出去玩了,那就一起去吧。正好這就是天氣不錯,一起到京郊騎馬如何?等回來的時候,順便在路上找家酒樓用飯。如果沒有玩夠,晚上可以接著打葉子牌。”


    謝妙儀:“我倒是想去,但王爺今日約了我兩位兄長過府來商談婚事。等明日吧,今日準備準備,明日咱們就出去玩兒。”


    “???誰的婚事?”


    “當然是我跟他的。”


    “……這不還沒離嗎?”


    “……我都沒成過婚,離什麽離?”


    “……周帷他娘當年生他的時候,肯定是把孩子扔了把胎盤養大,才會養出這麽傻逼的東西。我看他是大腦沒發育好,小腦也裹了小腳。小時候他娘帶他逛街,別人都要問一句這猴多錢買的?他長慶侯府就算沒買不起鏡子總有尿吧?也不撒泡尿照照他那個樣子,一邊想拿你嫁妝銀子填補虧空,一邊又看不起你商戶女的身份,連個正經名分都不願給。就他那個做美夢的樣子,就算沒有糖尿病,往他臉上潑桶尿都怕他甜到……”


    一說起這事兒,葉青菀再次滿肚子火。


    見過臭不要臉的,沒見過這種臉皮能防核彈的。


    裹屍袋都沒他能裝的。


    “……”


    這……大概……可能……也許……似乎……葉青菀她,應該是不抑鬱了吧?


    抑鬱的人,絕對不可能一口氣罵這麽多話還不帶喘氣的。


    葉青菀還沒罵完呢,外頭有侍女來報:“夫人,您娘家兩位兄長來了,高總管請您立即到前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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