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竟然把坐胎藥給她喝?”周老夫人猛然站起身,用粗啞的嗓音發出尖銳爆鳴。


    “母親放心,那坐胎藥說是坐胎藥,實際上全都是滋補的名貴藥材。芙兒身子不好,吃那藥正好對症。”謝妙儀認真解釋。


    “你……你……”周老夫人越發一口氣沒上來,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


    “母親莫不是懷疑我故意謀害小姑?可那藥,是母親您的方子,也是母親您命人抓的藥,熬好了送到我房裏。有一日正好被小姑撞見,非要搶過去喝……原本藥是不可以亂喝的,後來我請宮裏出來的胡太醫看過。胡太醫說,確實是個調理身體的好方子。小姑……身子原本就有些不好,那藥也是對症的,所以我便將藥讓給了她。”


    謝妙儀一臉清澈的愚蠢:“不過母親的好意,我自然是不能辜負的。於是我自己拿出銀錢,用這方子抓藥。還真是個好方子,就連攝政王府的太醫都說,我先前落水落下的毛病已經完全被調理好,隨時都可以要個孩子……”


    周老夫人被氣的幾乎吐血:“謝妙儀你……”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真麵目,她簡直要相信謝妙儀是無心的。


    可現在,她隻覺得這商戶女果然心機深沉。


    肯定是早就知道坐胎藥有古怪,所以才故意換給周芙喝。


    怪不得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周芙的臉色都不好,又聽伺候的丫頭說,她一直月事不調。


    “母親?難道你覺得兒媳做的有哪裏不對嗎?”謝妙儀傷心又失望地後退幾步,用帕子捂著臉嚶嚶哭泣:“還是說,母親您懷疑兒媳會謀害小姑?天地良心,我操持這個家這麽多年,絕對不能背上這種罵名。如果您有所懷疑,那咱們不如從外頭請幾個大夫來驗一驗那方子。再把熬藥的抓藥的全都抓起來,仔細審問。實在不行,我可以到攝政王府去求謝夫人,將太醫院院判請到咱家,好好分辨一番。”


    “你……咳……咳……”周老夫人氣的臉色鐵青,偏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母親?還有什麽問題嗎?”謝妙儀貼心的問她。


    “沒……沒什麽。你果然賢惠厚道,我這個做婆母的替芙兒謝謝你……”周老夫人從牙縫裏勉強擠出一句話。


    “那你為什麽愁眉苦臉的?為什麽不笑?是對兒媳的做法不滿意嗎?”謝妙儀繼續清澈愚蠢。


    “嗬嗬……沒有,自從你嫁到我周家,沒有哪裏不周到,對小姑也很好……”周老夫人恨不得絞碎手中的帕子,臉上卻不得不強行擠出一抹慈眉善目的微笑。


    謝妙儀確實明擺著在謀害周芙。


    可她能怎麽辦?正如謝妙儀所說,那藥方是她拿出來的,藥是她找人抓的,也是她的人熬的,隻不過被謝妙儀讓給了周芙而已。


    一旦查出坐胎藥有問題,那害人的就是她周老夫人。


    按本朝律令,兒媳謀害婆母固然是大罪,婆母謀害兒媳同樣罪責不輕。


    謝妙儀再次擦擦眼淚,又嚶嚶嚶抽泣起來:“多謝母親體恤兒媳的不易,否則的話,兒媳真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自從嫁到周家,我自問恪盡職守,誰知道……誰知道……芙兒她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周老夫人以為她要將周芙私奔的事挑明,忙厲聲嗬斥:“謝氏,別胡說八道。”


    族長瞪她一眼,同樣皺起眉頭:“謝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需要如此大張旗鼓的。”


    謝妙儀裝模作樣歎口氣:“哎,家門不幸啊。派出去尋找小姑的人今早傳回消息,說是……她那情郎就不是個好人。專門靠勾引大戶人家的女人,騙錢吃喝嫖賭。”


    周老夫人眼前一黑:“這怎麽可能呢?那不是個讀書人嗎?”


    “確實讀過幾本書,但至今未考取功名。原先也有些家業,因他吃喝嫖賭早就敗光了,就連家裏的妻妾都在賭桌上輸給了別人。最要命的是,那人身染花柳……”


    “花柳……”周老夫人眼前更黑了。


    謝妙儀好心告訴她:“原來小姑在家時就曾與他無媒苟合,也早就被傳染上花柳病。”


    周老夫人一口氣沒提上來:“染……染上了?”


    謝妙儀唉聲歎氣:“剛出京城,他倆就遇上山匪,搶走了小姑帶出去的所有金銀細軟。那狂徒眼看騙錢無望,幹脆將小姑賣進了青樓。”


    “青……青樓?”事態一點一點升級,周老夫人的氣血也一點一點向上湧。


    “兩人在爭執中,小姑還被毀了容。”


    “既然知道人在哪裏,那就趕緊帶回來……快帶回來。謝妙儀,你們家不是三教九流都認識嗎?不是萬貫家財嗎?還不趕緊托人將我的芙兒贖回來……”周老夫人實在聽不下去,情緒越來越激動。


    “贖不了。”


    “為什麽?”


    “小姑不愧是咱們周家的女兒,被賣進青樓後抵死不從。後來是直接被打暈,才被迫接上客人。可憐芙兒從小嬌生慣養,連吃口飯都要人哄著。在那種地方毀了容貌,身染花柳,隻能做些最低等的營生,迎來送往都是些販夫走卒。我聽說,就連那渾身生瘡的老乞丐湊幾個銅錢,也能進小姑那破破爛爛的柴房……”


    “啊……別說了,別說了。快把人帶回來,謝妙儀,你是我周家宗婦。都是你的錯,都是你沒照顧好芙兒才會出這種事。還不快去,還不快去叫人帶回來……”周老夫人尖叫一聲憤然站起身,胸膛劇烈起伏,整張臉漲得通紅。


    謝妙儀懦弱地流著淚,欲言又止道:“母親,您節哀。”


    周老夫人幾乎蹦起來:“你……你什麽意思?”


    謝妙儀故意拖拖拉拉,遮遮掩掩,最後往族老們麵前一跪,難以啟齒地哭訴:“在小年夜那日,芙兒接了個渾身惡臭的坡腳乞丐。一時不堪受辱拿簪子捅了那乞丐,被打手給……給……”


    “給怎麽樣?”周老夫人臉紅脖子粗,氣喘如牛,眼睛也開始充血。


    “聽說芙兒當時還有一口氣,被丟到亂葬崗屍骨堆裏整整凍了一夜,也梗著脖子嚎叫了一夜……”


    “你……她……我……”周老夫人開始語無倫次。


    “天快亮時,終於咽了氣。也不知到底是被打死的,還是凍死的。”


    “……”


    “咱家派出去的人原本想替小姑收斂屍骨,誰知道……去的晚了些,早就被野狗啃的幹淨……”


    “啊……”周老夫人終於徹底受不了,梗著脖子直挺挺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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