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周帷越聽臉色越難看,最後實在受不了陡然暴起,瘋狂嘶吼著一巴掌扇過去。


    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道。


    趙素蘭一聲慘叫跌倒在地,嘴角緩緩流出血跡。


    丫鬟婆子們急忙上前,七手八腳將周老夫人從地上攙起來。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好好的一個家,怎麽就亂成這樣?亂了,全亂了……”周老夫人被打的鼻青臉腫狼狽不堪,拍著大腿哭嚎:“都是這個攪家精。自從這個賤人來到府上,咱們長慶侯府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阿彌陀佛,我的兒啊,這個賤人就是掃把星,她克你……克侯府,克咱們全家……”


    “老虔婆你還好意思說我?你自己又是什麽好東西?我呸,一個小官家的庶女嫁紈絝世子雞犬升天,連家都管不好。在我來之前幾十年,你們侯府也沒太平過。嘴上念著阿彌陀佛,其實最貪得無厭最蛇蠍心腸的就是你。”趙素蘭也不甘示弱,雖然脫了力爬不起來,但嘴上依舊在咒罵:


    “我趙素蘭這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竟然攤上你們這家子沒用的東西。要不是我趙家敗落,你們連給我提鞋都不配。我家嬌嬌高門貴女皇室血脈,你們全家就是綁一起,也抵不上她半根手指頭。還想讓她為了周帷的前途死得不明不白?憑什麽?憑什麽?你們算什麽東西?也配跟我女兒相提並論……”


    她披頭散發麵目猙獰,嘴裏不幹不淨的咒罵,宛如市井潑婦。


    哪裏還有半分平日裏孤傲冷清的模樣?


    別說謝妙儀那個商戶女,隨便拉個婢女出來都比她像模像樣。


    周帷突然有些心灰意冷,站在原地麻木地看著眼前粗俗鄙陋的女子,看著這一場荒誕的鬧劇。


    就這?


    就為了這麽一個女子,現在鬧的家不成家,一塌糊塗。


    他的清譽、人緣、官聲,好像都在不知不覺中一點一滴流逝。


    如今,家裏債台高築,庫房空空,妹妹下落不明,族老們怨聲載道,府內一塌糊塗。


    官場上禦史言官虎視眈眈,同僚冷嘲熱諷,上司多有不滿。多日不去衙門,公事也辦的亂七八糟……


    明明幾個月前,他周帷還春風得意。


    怎麽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似乎母親和尤管家說的很對,自從趙素蘭來到侯府後,府上就沒一天安生的,他也再沒過過一天舒心日子……


    終於摘到心心念念的月亮,原來就是這種感覺?


    周帷除了心累,更多的是懊悔。


    早知道、早知道趙素蘭也就這樣,還不如當初跟謝妙儀好好過日子。


    可惜啊,世上真的沒有後悔藥,現在也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周帷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看著周老夫人和趙素蘭廝打了半晌,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反了天了,竟敢在侯府那對老夫人動手。這不識好歹的賤人失心瘋了,來人,給本侯將她捆起來堵上嘴。”


    先前都隻是幾個丫鬟婆子在拉架,他這一聲令下,所有人都衝了進來,不由分說將趙素蘭捆的結結實實。


    “周帷你個沒用的東西,唔唔唔……”她撒潑打滾還想像往常那樣對周帷頤指氣使,懷恨在心的錢嬤嬤迅速用臭鞋堵住她的嘴。


    平日裏將趙素蘭視為天邊月亮的周帷仿佛沒看到,滿臉疲憊地讓人將她拖下去:“關到柴房去,不許給她吃喝。我倒要看看,沒吃沒喝她還怎麽高高在上。”


    還在掙紮撒潑的趙素蘭被拖走後,周帷還得安撫周老夫人。


    等處理好眼前荒誕的鬧劇,他才終於騰出手過問周鴻和周嬌的事。


    尤管家跪到他麵前,戰戰兢兢如實稟報:“侯爺,整件事情奴才已經查清楚了。今日天兒好,慧娘姑娘原想帶兩位小主子到花園裏走走。誰知在梧桐苑門口正好撞上王姨娘,兩人起了口角。慧娘姑娘的丫鬟明月不由分說衝上前廝打王姨娘,王姨娘氣不過,就跟慧娘姑娘打了起來。丫鬟婆子們都忙著勸架,無人看顧的兩位小主子貪玩偷偷跑進園子裏。不知怎麽的,竟雙雙掉入湖中……


    大夫已經看過嬌嬌小姐,說是溺水身亡,身上並無其他外傷,不像是被人害的。其餘的……老奴暫時還沒查出來。不過鴻少爺吉人自有天相,大夫說隻要好生看護應該沒事。等他醒來,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因之前茂哥兒的死,周帷其實懷疑過這事是尤管家做的。


    但如今見他一副盡心竭力的模樣,又見他坦坦蕩蕩等周鴻醒來,心中的疑慮打消了一大半。


    挨個審問過兩個孩子身邊的丫鬟婆子們之後,事情果然如尤管家所說是一場意外,周帷的疑心又消了幾分。


    不過府裏一堆爛攤子,門口至今還有幾個要賬的。


    再加上這攤子破爛事,他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上次被打怕,周帷恨不得能再上山一趟。就算是跪著求,也必須將謝妙儀求回來主持大局。


    他算是看出來了,府裏真是半點也離不得她。


    離了謝妙儀,各種亂七八糟的事就都冒了出來。


    怪不得人都說妻賢夫禍少,家和萬事興……


    可惜現在後悔也晚了,周帷隻能又告假幾日,除了處理家裏這堆爛攤子,還要吩咐人去安排嬌嬌下葬是事,鴻兒也需要好好照顧。


    拖著斷腿忙活了兩三天,周嬌的好事終於辦完,周鴻也醒了過來。


    從他的口中,周帷得知是一隻狸奴惹的禍,跟任何人都沒什麽關係。


    他對尤管家的懷疑徹底消除,但對惹禍的狸奴火冒三丈,下令尤管家徹查那狸奴究竟是誰養的。


    最後在東院牆根底下發現一個洞,那雪白的狸奴沒逮到,倒逮著了其它狸奴。


    原來,自從有了洞以後,外頭的野貓野狗時常溜進來偷東西吃,廚房已經抱怨過好幾回,也捕殺過。


    那雪白狸奴也不知究竟是誰家養的,反正跟府裏的人沒有任何關係。


    就算查出究竟是誰家養的也沒什麽用,是周鴻自己去追那狸奴惹出的禍端,還能找主人家償命不成?


    此事隻能這麽不了了之。


    周帷心裏憋著氣想拿玉竹開刀,如果不是這個賤婢跟趙素蘭打架,兩個孩子也不會沒人看顧,嬌嬌也不會死。


    他原想將玉竹直接發賣進青樓,但玉竹哭天抹淚表示:“奴婢是夫人的陪嫁丫頭,身契還在夫人手上,侯爺您不能發賣我。”


    最近府裏的事已經夠多,周帷不想再鬧出事端讓言官抓住把柄。


    氣得狠狠賞了她一頓板子,又扣除一年月錢。


    周鴻和周嬌的嬤嬤們沒看顧好小主子,同樣賞一頓板子攆出去。


    周芙院子裏的下人們剛被打發出去不久,周鴻和周嬌身邊的人又都被攆了出去,府裏的丫鬟婆子一下就少了十幾個。


    再加上謝妙儀不在府裏,錦繡院所有人都閉門不出。


    往日裏熱熱鬧鬧的長慶侯府,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再加上府內無人主持中饋,很多地方都落了灰,枯枝落葉堆滿地,晚上點燈也磨磨蹭蹭的。


    處處透著衰敗蕭條,早已不複幾個月前的錦繡繁華。


    周帷自己更是身心俱疲,對溫柔小意的玉竹也提不起任何興趣,一個人呆呆枯坐在書房內,從裏到外像是被掏空。


    咯吱一聲——


    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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