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帷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裏,真是恨不得當場暈過去。


    錢、錢、錢,又是錢。


    自從謝妙儀離府後,他每天聽到最多的就是這個字眼。


    府裏吃喝拉撒衣食住行要錢,外頭人情往來進進出出要錢。


    就連那個倒夜香的賤民,每個月都要從侯府領走幾錢銀子的報酬。


    前兩天就因為銀子沒及時給,府裏的夜香竟然就沒有人收走。


    還有後門口養那兩條狗,每月也需要支出幾吊錢去買下水回來喂。


    各家鋪子裏的那筆爛賬,更是壓的周帷氣都喘不過來。


    就連晚上睡覺,腦子裏也全是錢。


    一覺醒來,又會聽見有人在他耳邊算爛賬。


    周帷真的快瘋了。


    他在戶部算那麽多國庫的賬固然耗費精力,但家裏這些爛賬,真的讓他心力交瘁。


    謝妙儀那個賤人真是歹毒啊,竟然甩下這麽一大堆爛攤子,讓他堂堂侯爵五品京官,陷在這些雞毛蒜皮的爛事裏不能自拔。


    “侯爺……”尤管家許久得不到回複,小心翼翼提醒:“賬上確實還有三百兩銀子,但……您之前有交代,這些銀子是府中過日子用的。買米買柴,都得從這裏頭出。況且馬上就要過年了,要是一下子支走一百兩,恐怕……”


    周帷閉了閉眼,突然看向在旁邊伺候的玉竹:“夫人之前給你屋裏添置過不少東西,你挑一樣讓尤管家拿出去變賣。等過了這段時日,本侯再賞給你。”


    自從玉竹被抬為姨娘後,她所有的花銷都由謝妙儀出,屋裏的所有東西自然也都是謝妙儀賞的,嚴格來說並不能算是侯府的東西。


    早在他開始搜羅各院的物件出去變賣時,孫嫂子就拿著嫁妝單子找上門,清清楚楚說明白哪些東西都是謝妙儀的陪嫁。


    是在官府過了明路的,除了謝妙儀本人之外,如果其他人敢變賣,可以告到官府。


    周帷實在是被謝妙儀整怕了,暫時還沒敢動翠竹居的物件。


    但如今,實在是已經湊不出錢來了。


    悄悄變賣一兩件,隻要不對外聲張,謝妙儀應該發現不了。


    “這……侯爺……這些都是夫人的陪嫁。”玉竹卻不大願意,麵有難色:“這些物件,在官府那邊都有單子。”


    “你……你個賤人……”周帷沒想到,謝妙儀和趙素蘭不將他放在眼裏就算了,區區一個丫鬟出身的賤妾竟然也敢忤逆他,氣得當場就甩了玉竹一個耳光。


    “你一個奴籍出身的賤婢,連人都是本侯的物件,拿你件東西出去賣,還委屈你了不成?”


    “侯爺,奴婢冤枉,奴婢也是為了您的聲譽著想。這個事要是傳出去,恐怕會影響您在朝中的聲譽。”玉竹嚇得急忙跪倒在地,委屈地捂著臉。


    “本侯做事需要你來教?還不快去。若是耽誤了尋找大小姐,本侯要你的命。”周帷根本不吃美人落淚這一套,惡狠狠威脅。


    玉竹實在不敢反抗他,隻能委委屈屈起身,找出一麵自己不大喜歡的繡屏給尤管家。


    尤管家也很為難:“姨娘,這繡屏最多值個幾十兩銀子,遠遠不夠啊。”


    周帷剛想發作,玉竹已經搶先開口:“侯爺,您身上不是還有一枚玉佩嗎?上好的和田玉,應該也能值些銀子。”


    “……”


    “侯爺,大小姐可是您一母同胞的親妹妹。老夫人就她這麽一個女兒,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讓老夫人怎麽活呀。”玉竹用帕子抹著眼淚,期期艾艾。


    “……”周帷深深吸口氣壓下怒火,隨手扯下腰間的玉佩丟給尤管家:“還不快去辦,要是追不回大小姐,唯你是問。”


    “侯爺英明。”玉竹重新眉開眼笑,趕緊上前替他揉肩。


    周帷沉痛地閉上眼睛,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疲倦。


    這賤婢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模樣,與趙素蘭竟有幾分相似。


    平日裏千好萬好,愛他愛的死去活來。


    如今侯府有難,卻隻想著置身事外保住自己手裏的三瓜兩棗,根本不管他死活。


    以前他總覺得趙素蘭清新脫俗與眾不同,如今看來……不過如此。


    趙大小姐和賤婢玉竹,好像也沒什麽不同。


    “侯爺,族長和幾位族老在外求見。說是如果您沒空,就一直等到你有空為止。”周帷一口氣還沒喘勻,又有人在外頭通報。


    “……”他大概已經知道他們的來意,也知道這一遭是躲不過去的。


    隻能拖著一條斷腿,讓下人將他抬到正廳去見客。


    剛剛坐穩,族長就已經沉不住氣狠狠一掌拍在桌上:“成何體統,成何體統……我們周家也是名門望族,你高祖父還尚過公主。我們這一支,可是名副其實的皇室血脈。周芙身為名門閨秀,竟然做出私奔這種事。讓我們周家的臉往哪擱?讓列祖列宗的臉往哪擱……”


    “周帷,聽說你那所謂的恩人遺孤花錢如流水,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竟然讓侯府欠下巨債?你還與那慧娘不清不楚,寵外室滅妻,竟將自己的結發妻子逼到佛寺?我就說嘛,妻賢夫禍少。沒有侯夫人主持中饋,府中果然出事了。”


    “你還好意思派人出去找周芙?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讓我們周家以後如何在京中立足?我們家的女兒,以後如何嫁人?這麽大張旗鼓的找人實在太顯眼了。依我的意思,也不必找了。周芙既然敢做出這種事,就沒有把周家和侯府放在眼裏。不如就對外宣稱她得了重病,等過幾日,就說他病死得了。趁年底各家都忙,草草下葬了事。從此以後,就當我們周家沒這個丟人現眼的姑娘……”


    其他幾個族老也你一言我一語,眾口一詞指責周帷兄妹倆。


    “五叔公說的有道理,就這麽辦。帷哥兒,你立刻對外宣布周芙得了重病。她以後要是反悔想回來,咱家也絕不可能再認。”


    “沒錯沒錯,如此敗壞門風,我周家絕對不能容忍。帷哥兒,不是我說你。你有爵位又是官身,治家怎能如此不嚴?不齊家,何以治國平天下?你連自己的家事都弄成現在這個樣子,陛下如何放心把差事交給你去辦……”


    族老們顯然是商量好的,根本不給周帷說話的機會,三言兩語就決定了周芙以後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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