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逢,季筱竹不是沒有想過。當初沈玉瑄為一妖城,與眾仙家為敵,孤掌難鳴,最後落了個萬劍貫心的下場。


    等季筱竹趕到的時候,人已經死透了,再到後麵,季筱竹隻記得最後她抱著沈玉瑄的遺體,跳下了翡翠湖,誤打誤撞通過昆侖鏡居然回到了現代。


    回到現代後,沈玉瑄的遺體卻似憑空消失了一般,季筱竹不是沒找過,終是失望而歸,於是季筱竹決定慢慢忘記這個人,回歸到自己的生活之中。她安撫自己,那隻是穿書,沈玉瑄不過隻是書中人物而已,兩個人都不是一個次元的,哪能同她一起回到現代?


    可就在沈玉瑄即將要淡出她回憶的時候,卻突然以如此另類的方式見麵,季筱竹屬實沒想到,不知該是意外還是驚喜。


    重逢,她沒有想象中如他人那般浮於表麵的痛哭流涕或喜極而泣,可沒人知曉,在她波瀾不驚的平靜的假象之下卻暗濤洶湧。


    ……


    “乖徒兒~”沈玉瑄特意拉長了聲調,尾調順著嘴角一齊上勾,聽起來又欠又浪,怎麽聽也不正經。


    沈玉瑄盤腿坐地上,周身寒氣縈繞,地板上淌著化掉的一小灘水。


    落地窗外霓虹燈璀璨,白日裏的喧囂不複存在,隨著夜深人靜,城市陷入了別樣的寂寞中,高大的建築物矗立在黑暗中,僅有幾盞零星燈火,顯得格外孤獨。


    霓虹燈光透過玻璃映照在沈玉瑄的眼眸中,他仰著頭,上挑著桃花眼,正目不轉睛地看季筱竹,點漆般的眸子帶著水潤的光澤,眼底之下,不見霓虹燈,隻見季筱竹和一輪流動的明月。


    季筱竹的目光猝不及防的撞入這對直勾勾的雙眸。


    沈玉瑄的一雙桃花眼生得極其漂亮,似細雨洗滌後的青山,幽深的綠潭,清澈而純淨。笑起來的時候,雖多情卻不輕佻。


    季筱竹此刻與他離得極近,現在甚至能夠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還有眼角的一顆妖痣,倘若不仔細看,還不能發覺。


    季筱竹數不清有多少次為他的這雙眼眸失神,這次也不例外。


    “徒兒?”


    沈玉瑄瞧見她走神,又輕喚了一聲,氣息噴吐之間,還帶著未消的寒氣。噴灑的寒氣讓季筱竹冷不禁的一顫,她趕緊收回紊亂的思緒,回過神來後,假咳了聲,別過眼掩飾尷尬。


    “說。”


    沈玉瑄懶懶散散的抬起了另外一隻帶冰渣子的手,他眉眼一彎,閃過一絲笑意,語氣又是帶著一點撒嬌的意味在,“吹吹這兒。”


    季筱竹垂眸,拿著吹風機神色認真,她披散的頭發快至腰際,微微卷很有光澤感,風動之間,耳旁的縷縷發絲輕撩過沈玉瑄的臉頰與脖頸一側,癢癢的。


    恍惚間,沈玉瑄看著季筱竹,熟悉間多了一分陌生,這是他未曾見過的徒兒的模樣。


    兩人就這麽安靜的相處著,竟有幾分歲月靜好。


    過了半晌。


    “沈玉瑄,給我一個解釋吧。”季筱竹淡淡開口說道。


    沈玉瑄明知故問:“什麽解釋?”


    季筱竹指尖微微攥緊,她沉默了片刻。還能什麽解釋?她找了幾年沒找到的人突然詐屍在自家的冰櫃中……


    這突如其來的沉默讓沈玉瑄如坐針氈,他挪動了下屁股的位置,找了個舒服的坐姿,眼神一直在偷偷看季筱竹,本來還想開個玩笑,但看著徒兒冷得快要掉渣的臉,又不大敢放肆,最後他佯裝不樂意的嚷嚷道:“算了算了,為師大度,給你說便是了……”


    沈玉瑄卻不知,在他絞盡腦汁思考自己該怎麽組織語言的時候,他的徒兒腦子裏卻倏然想起了別的事。


    “我很想你。”季筱竹猝不及防說道,她說得很輕,也說得突然,但是沈玉瑄耳力向來很好。


    這一句猶如石破天驚,沈玉瑄就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般,一切如此的安靜,吹風機的聲音呼呼的,但是那句“我很想你”卻一遍遍如同放大般回蕩在耳邊。


    季筱竹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她的臉皮開始發燙,整個人開始升溫。她到底是幹什麽了!季筱竹心底不斷的抓狂,她,她隻是在心底默默說了一句,這張破嘴怎麽自己就蹦出來了!啊!


    現在季筱竹真想結結實實的給自己一個嘴巴子!她怎麽可以說出這種臊皮的話!還是對,對這個人!!季筱竹現在想把自己埋了的心都有了。


    就像是本來在好好暗戀自己的crush,把一切都隱藏得好好的,兩人的關係還沒到達那種可以肆無忌憚說一些土味情話的地步,自己突然冒出一句“我很想你”之類的話,這簡直是……


    季筱竹現在尤其想炸了世界,或者按個後退鍵!


    在經曆了大腦的高速運轉後,季筱竹決定維持自己的矜持和臉麵,強行跳過話題。等不及沈玉瑄的回答,季筱竹猛地站起來,關了吹風機扔他身上,神色不變,惡人先告狀道:“你身上跟死耗子味道一樣,自己吹,浴室在左邊等下你自己滾去洗澡。”


    在這一氣嗬成之下,季筱竹依舊是那個冷豔高傲的季筱竹,現在她就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一般,昂首挺胸,毫不在意自己說過什麽。


    沈玉瑄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徒兒的擰巴傲嬌性子他比誰都清楚。但當他瞧著季筱竹紅著臉還要一本正經裝高冷的模樣,兀的笑出聲來了。


    季筱竹一下子就像炸了毛一般,惡狠狠地盯著他,“笑什麽笑!”話是凶的,但她的腳步卻是走向房間的。


    沈玉瑄哪能給她逃走的機會,好不容易聽到徒兒這麽一句好話,不得多聽幾遍?他嬉皮笑臉的抓住了季筱竹的手腕,“剛剛風有點大,沒聽見,徒兒你再說一遍聽聽。”


    季筱竹瞧著他,哪是沒聽清的模樣!這人就是故意在耍她!


    沈玉瑄抓的力度剛剛好,不會讓季筱竹感覺到不適,可以隨時掙脫開。沈玉瑄暗暗歎氣,徒兒又瘦了,他生怕一用力就會把她纖細的手腕折斷,但他又舍不得放手。


    季筱竹垂著眼睨他,似乎是在組織語言,想著如何扳回一局,隨著視線的往下,她驟然看見了不得了的一幕。


    沈玉瑄現在所穿的衣衫破爛得如同虛設,春色一收眼底,本來還在自我安慰下,季筱竹眼睛沒離開半刻,臉卻唰的紅透,她甚至看了好幾秒才撤回視線,最後咬牙罵道:“放不知羞恥!成何體統!”


    沈玉瑄看著季筱竹血色欲滴的耳垂,心想著徒兒依舊是如此的容易害羞,雖不明徒兒何出此言,但是轉眼低頭看見自己的衣衫時,他頓時笑不出來了,一下子鬆開了抓著季筱竹的手。


    沈玉瑄敢用他這輩子的人格擔保,他絕對不是故意這副像青樓裏一場激烈後被撕破衣服的小姑娘的模樣。他當初忙裏忙外的搬自己身體,根本沒有審視過自己的衣著,然後昨夜摸黑找的小妖怪把自己搬過來丟冰櫃裏,一路上他壓根沒想到這一茬。


    沈玉瑄現在是有口難辯了。


    兩個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最後沈玉瑄居然幹巴巴的來了一句,便宜你占了,為師都沒說什麽,你還罵起為師來。


    季筱竹剛想嗆他一句,但發現沈玉瑄這個厚臉皮居然罕見的害羞了,季筱竹莫名覺得自己贏了一把,心裏舒坦,想著給老人留一點麵子,她輕咳了兩聲,“我出去一下。”


    沈玉瑄先是噢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立馬翻過身來撐在沙發上,一臉緊張問道:“你要去哪?”


    季筱竹雖然不知他突然的緊張從何而來,但是看著沈玉瑄一副害怕被拋棄的可憐模樣,她軟下心來,溫和說道:“下樓買點東西。”


    沈玉瑄一副刨根問底的模樣,“要買什麽?”


    季筱竹挑眉看他一眼,反問道:“你穿什麽?”


    聞言,沈玉瑄緊繃的弦一下子鬆懈下來,他又恢複成往日懶懶散散的大爺模樣,雙手往後一靠,舒服的枕在沙發上,他抬手指揮道:“去吧,為師允了,對了,為師記得你樓下有家燒烤,回來順便捎點來,就你平常的口味就行了。”說著他還吞咽了口口水。


    正在開門的季筱竹回過頭,目光危險的盯著他,似笑非笑道:“老東西,回來的時候最好給我找到解釋的理由。”


    沈玉瑄被她的眼神盯得渾身一顫,似乎意識到自己說話的不對勁了。他既然說自己是才來的,又怎麽會知道季筱竹樓下的燒烤店和她喜歡的口味呢,沈玉瑄一下子暴露了,他暗罵自己嘴巴不爭氣。


    還沒來得及解釋,季筱竹就“砰”的甩門離去。


    沈玉瑄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不過咳咳,他真的好奇樓下燒烤店的味道,因為他見季筱竹吃的次數多,看著很香的樣子。


    在之前沒有與肉身融合的時候,他以遊魂的狀態陪在季筱竹身邊,或許是季筱竹成了肉體凡胎的原因,並不能看見他。


    沈玉瑄坐著自己拿吹風機吹了一會兒,見身上水化了不少了,隨即起身,輕車熟路的走向浴室,躲在一旁櫃子下虎視眈眈的小狸花一直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顯然它對這個不速之客,感到極度的不滿意。


    沈玉瑄輕哼一聲,蹲下來朝它招招手,“梨花,過來。”


    梨花愣了一下,他怎麽知道自己的名字!梨花一下子和沈玉瑄對視上,出於本能的對危險的害怕,不由後退了兩步,這個男人看著笑眯眯的,但莫名其妙就是有點害怕是怎麽回事?


    梨花剛打算從旁邊溜出去,就被一隻強勁的大手抓住,毫無反抗之力。在它眼裏,這個男人就如同一個凶狠的惡魔!壞蛋!壞蛋!


    沈玉瑄抓著它的後頸,提起來,左右看了一眼,隨後嫌棄道:“真肥。”


    梨花慌得四肢亂抓,但卻傷不到男人分毫。聽到這句話,更是怒火中燒,擺動得更劇烈了!你才肥!


    沈玉瑄垂眸睨他,一個巴掌後,梨花就立刻乖巧如雞,不敢再動,識時務者為俊傑!它看著男人雖是笑著說話,語氣卻冷得刺骨,和方才判若兩人。


    “小肥玩意兒,看在你沒傷過我徒兒的份上,暫且饒你一命。”


    沈玉瑄對這小妖怪不感興趣,但隻是單純想宣示一下地位和示威而已。


    梨花渾身一哆嗦,一得到自由,便趕緊重新鑽回櫃子下麵去,柔順的毛發高高炸起,遲遲未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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