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出這一擊的,自然是隱匿陰暗的言澤林。


    方才秦楚天的襲擊或許頗具威脅,但對於擁有數年戰鬥經驗的言澤林而言,也並非完全不可閃避。


    另外,其作為言家少爺,自然隨身攜帶了不少可應用於危急時刻,解救自身的強大器具。


    重重因素影響之下,他險之又險地逃過一劫,並借此隱匿,伺機而動。


    或許是曾經在賽場上經曆過眾生之黎釋放全場的魔音侵襲,言澤林對大腦與雙耳始終進行秘而不宣的保護。當秦楚天的喉嚨中開始響起無端恐怖的妄言幻語,他也得以迅速地封閉自己的聽覺,盡可能減少自己受到這聲音的影響。


    但就連言澤林自己可能也不知道,他之所以能憑借自身血統抵消大部分瑰麗妄言的影響,最關鍵的還在於自身與秦楚天的血統差距並不明顯。他的勤奮苦練,在這危機時刻,終究還是有了些作用。


    深吸一口氣,言澤林試圖再次更換位置。但念頭出現的刹那,他便將其打消,一抹苦笑默默浮現,他微微搖頭。


    秦楚天不知何時已將頭轉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滿是紫意的瞳孔緊緊盯著略顯虛弱的械零。雖不發一語,可那股極端可怖與深邃的氣勢便已成實質,瘋狂地侵蝕著言澤林的心智。


    也即是說,現在的言澤林,無時無刻不正在體會著那深入骨髓的極致寒冷。


    “你到底是誰?”言澤林聲音有些虛弱,但依舊強撐著,似是不想讓對方瞧出這點。


    “你絕對不是秦楚天。”


    似是對言澤林突然的問題有些奇怪,秦楚天眼中的紫意在那一刻都猛然一滯。可不過片刻,紫芒再度燃燒,男人的嘴角也勾起古怪而駭人的笑意。


    “我為什麽不是秦楚天?我就是秦楚天啊!”


    他的表情異樣,難以窺探內心思緒,可也正是這無所言述的荒誕怪異,才最令人難以忍受。


    強忍著源自靈魂深處的顫栗,言澤林雙目低垂,僅以微弱餘光瞥向秦楚天,盡管他依然站在原地,可與那身高相仿的男人相比,卻有種絕望的卑微感。


    不知為何,回答問題後的秦楚天像是有些疑惑,雙眉微簇,在其耀眼紫瞳的閃耀下分外明顯。


    “秦楚天……我不是秦楚天?那我是誰?”


    “眾生……秦……我……”


    隻一瞬間,那給人帶來巨大壓迫感的男人陷入某種自我認知的陷阱之中。這份無法掌控的未知同疑問深深徘徊在他的腦海,讓他幾近癲狂。


    在言澤林的注視下,秦楚天忽地雙手抱頭,不停地扭動怪異的腳步,他滿溢瞳孔的灼熱紫芒頻繁閃爍,像是等待枯萎的花,卻又倔強地不願低頭。


    “械零,你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就在那男人逐漸步入猜疑沼澤,無法自拔之際,站在他身前,承受著龐大壓力的言澤林竭盡全力,終於從牙縫中擠出這一句話。


    此時的他,全身已被大量的冷汗浸濕,大腦在高度緊張中分泌的腎上腺素及其他因素,讓言澤林依然能夠保持站立不倒。


    可這也是他唯一還能做的。


    在肉眼難見的可怖姿態中,言澤林已然無法動彈,能夠保證自己不失態,便已體現出其驚人的意誌力與肉體強度。


    也正因此,他無法在這絕佳的機會下結果對手性命,不得已隻能呼喚秦楚天身後,跪地不起的械零。


    在呼喚的同時,言澤林同樣也在觀察械零。然而,他拚盡全力的呐喊仿佛石沉大海,未曾對械零造成半分影響。


    或許是登上九星觀賽場的第一次,言澤林真正地產生了急切的情緒。他不得不承認,從秦楚天身上散發出的詭異感受確實正潛移默化地改變他的身體。


    更讓言澤林心急的仍在後麵。那秦楚天雖然被其一句話擾亂了思緒,開始了他奇形怪狀的扭曲舞姿。可若是仔細觀察,他的身體竟也在無數次細微的移動間逐漸靠近言澤林。


    先前對方尚且平靜之時,所散發出的異域氣場便已壓迫得他喘不過氣來,若是讓陷入混亂狀態的秦楚天靠近自己……


    不……或許還沒有靠近,自己就會被盤旋於腦海深處的無名陰影所籠罩,墜入那不見盡頭的汙穢深淵吧……


    縱使這般思索,心虛不安,可言澤林也已是強弩之末,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不斷接近的秦楚天,卻無力改變現狀。


    “眾生之子……不……我秦……是楚……天。”


    愈加混亂的言語從秦楚天的口中吐露,可言澤林卻沒有半分閑心思索其中含義。他身軀的顫抖隨著對方的逼近愈發明顯,雙眼緊閉,眉頭深深地皺在一起。


    他在竭力避免自己沉湎於恐懼與陰影的罪惡深淵。


    也正因其出於保護目的而閉上雙眼,言澤林陰差陽錯地避免了自己直視那絕非常人的異樣轉變。


    難以參悟的晦澀語句仍在唇齒間回蕩,秦楚天的身軀也隨著瘋狂的扭動產生無法解釋的變化。數不勝數的灰色物質從他周身的盔甲上脫落,如流水般順著其彎曲的腿掉落地麵。其原本鋒芒畢露的盔甲也因為這一物質的離去而失去了一切光澤。


    可若是仔細觀察,那些灰色物質竟似乎擁有某種自主意識,它們在地麵不斷移動,雖然幅度不大,可還是能清楚地看出,它們正逐步遠離位於中心的秦楚天。


    秦楚天對這一切似乎並不知情,他依然身陷自主產生的思維沼澤,即便閉上雙眼,灼熱的紫芒依然能夠從眼簾縫隙中探出身軀,掙紮著試圖吞噬一切。


    “砰”的一聲,秦楚天忽地重重踏出一腳,勢大力沉,足讓人感覺此處空間的震顫。而隨著這一擊,他竟高高地仰起頭顱,喉間釋放出嘶吼般憤怒又悲傷的咆哮。漆黑的物質從中飛出,徑直衝向並不算高的天花板。


    隻是接觸的瞬間,那由絕佳建築材料修建的白色天花板便被漆黑物質捅出一個洞來。那漆黑物質好似擇人而噬的深淵猛獸,其中的一小部分短暫停留於天花板,竟不斷向外延伸,並有布滿整個天花板的趨勢。


    與此同時,秦楚天的身軀各處無端生出幽黑的柱狀晶體,它們大小各異,瘋狂且肆意地向外擴張。


    可這對於秦楚天,則是無法想象的可怕威脅。他足以轟穿天穹的漆黑咆哮仍在持續,但與先前相比,那咆哮中似乎出現了某種痛苦的情緒。


    黑色晶體的絕望生長,令秦楚天難以繼續維持“人性”,它像是萬箭穿心,卻並非由外而內“刺入”,而是由內而外“生出”。


    歇斯底裏的咆哮中,秦楚天的身體徹底隱沒於野蠻生長的巨大柱狀晶體。紫色光芒順著晶體表麵的凹陷紋路緩緩流淌,並逐步延伸至晶體的所有角落。


    遠遠看去,紫色熒光將深淵般黑暗的晶體點亮。隨著它的流動,晶體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起一伏,如同某種怪異的心髒,正緩慢地汲取養分。


    而作為其寄生的對象,秦楚天的身體在瞬間便被抽幹,那張原本尚且英俊的臉龐形同枯槁,深邃的眼窩裏,紫芒逐漸黯淡,可若是循著其消失的脈絡一路追探,便能發現,它們最終都匯入了漆黑晶體表麵的璀璨紫流中。


    秦楚天的頭顱依然呈現仰天長嘯的姿勢,卻再沒有一絲一縷的聲音從中發出。而除了這顆極度皺縮的頭顱,秦楚天的整個身軀都被奇形怪狀,肆意生長的斜方晶體所取代。


    一時不知是為其荒誕而詭異的死亡悲哀,還是為發生在他身上的瘋狂異化而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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