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林晏殊的天塌了。


    在灰白相間陌生臥室大床上醒來第一眼,她看到了身邊正酣然入睡的唐澤,確切地說是她正枕在唐澤的臂彎裏。


    唐澤的呼吸很輕。英挺的鼻翼、精致的側顏輪廓無不彰顯著他的帥氣,他甚至比餘淮還要好看。


    此刻,兩人以極其曖昧的姿勢正相擁而眠。突然反應過來的林晏殊像被突然竄出來得火苗燒著,身體條件反射般快速挪開。


    懷著恐懼不安的心情,她顫抖著揭開了蓋在自己身上被子的一角。


    下一秒,自己光潔裸露的身體也在提醒她自己的猜測被驗證。


    不用想,旁邊躺著的唐澤情況跟她估計也差不到哪兒去,羞恥感、懊悔不已的心情讓她整個人仿佛跌入了穀底。


    目光一番搜尋,她輕手輕腳翻下床迅速抓過床頭櫃上的黑色工裝裙胡亂往身上一套就逃命般往門外跑。


    剛出來走廊,她就和江蘭撞了個滿懷。


    “你搞哪樣?做事老是毛毛躁躁的,你這德行到底什麽時候能改?”江蘭以為是手底下的小覃撞到她正正厲聲嗬斥,待看清撞到自己的是林晏殊時聲音不由得小了起來,但仍忍不住嗔怪起來:


    “晏殊,你這丫頭怎麽回事?我找了你幾個鍾頭了,給你電話都打爆了都不見你接,後來循著聲音才發現你手機落在吧台一直在響,你跑哪兒去了也不曉得說聲?”


    “蘭姐……我……”林晏殊囁嚅著看了眼身後的門,臉色越發蒼白。


    見到江蘭的那一刻,她感覺渾身力氣像是被抽完了。


    事情一出,慌亂不安充斥著她的大腦,下一秒手足無措的她就捂著臉蹲在了地上,淚水從她纖細的指縫間不斷湧出滴落在反著燈光的暗色地板上摔成兩瓣……


    江蘭看著她的樣子震驚了下,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推開麵前的901的門走了進去。


    細長的高跟鞋中途踩在軟綿綿的刺繡鏤花地毯上很是急促。


    兩分鍾後她冷著臉快步走了出來:“你跟我過來。”


    頂樓江蘭的私人辦公室。


    “你怎麽回事?”江蘭遞來紙巾後翹著二郎腿坐在了灰色沙發上:你不是說隻是去看下他而已,怎麽會跟唐澤……”


    見對麵沙發上的林晏殊低著頭沉默半天,始終不見說話,江蘭燃了支細長的女士香煙挾在指尖。


    隨著妖豔的紅唇微啟,白色的煙霧被江蘭徐徐吐出繚繞在她和林晏殊周圍。


    江蘭立起來踱著步,玻璃上清晰映出她削瘦的身形和光亮亮的腦袋:“你再不說話,天都要亮了……”


    “算了,你要是真不想說,蘭姐我就不追問了,但是晏殊,我得告訴你,這事兒你打死也不能讓餘淮知道。”


    “蘭姐,連你也不相信我?”林晏殊抬眸間滿臉清淚:“我昨晚就隻是喝了他桌上一杯酒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等我醒來就看到唐澤也在床上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背叛餘淮的。”


    “我相信有什麽用?重要的是餘淮!關鍵是他怎麽想!”一身黑色吊帶裙帶著精致濃妝的江蘭轉過身沉著臉看著林晏殊一臉恨鐵不成鋼:“你沒想過有什麽用?現在出了這檔子場麵,如果不小心被餘淮知道了,你以後要怎麽跟他解釋?”


    ……


    “會不會是唐澤怕你要走想留你在青城所以故意算計你?”江蘭懷疑。


    “不會,認識他這麽多年,他從來不會勉強也絕不做對我不利的事,他一直是個品行兼修的人。”林晏殊搖頭。


    江蘭不置可否倚在沙發上:“人心善變”這個詞你該知道吧?也許他真的變了呢?人心隔肚皮!我在霓裳這麽多年,啥樣兒的髒人髒事兒沒見過?你不要以為你身邊的每個人都是善良的……


    “你打算怎麽辦?”江蘭問。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餘淮,蘭姐,我的心裏亂的很!”林晏殊白淨的手指插入秀發,滿臉懊悔。


    “我讓我司機先送你回去休息,你好好在家休息,什麽都不要想!這陣子你就別來我這兒了。”


    林晏殊點頭:“嗯。”


    “晏殊……”江蘭緊跟了幾步不放心的囑咐:“你回去見到餘淮,一定要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反正沒人知道,你打死都不能主動說今晚兒的事兒,你要是沒那麽實心眼,你跟他還能稀裏糊塗的過下去,不然你失去的可能不僅僅是餘淮這樣一個愛你的丈夫,可能你連兒子慕淮都不能留在身邊養了,我這麽說你明白吧?”


    “蘭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的初衷是為我好。我走了……”林晏殊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走出霓裳門口,外麵正下著磅礴大雨,很多人立在會所門口,或打車,或等司機來接。


    “張總、劉總,有空常來霓裳玩兒啊!”門口兩個穿著緊身短裙身材窈窕的妖豔女孩在門口送別客人。


    林晏殊麵無表情的從她們身邊走過昂首走進了雨中。


    “切!給老娘裝什麽清高?再純不還是跟我們一樣擠在這裏賣酒?”


    “有本事像小何一樣離開這裏找個有錢的接盤俠老公養她做貴婦才是真厲害!”


    “你看看她那張整天擺著冷若冰霜的臭臉,有哪個男人能忍受得了?”


    “也就蘭姐整天護著,把她當個寶!要不然沒準兒她也是咱們一樣的下場!”


    “聽說離婚了帶個小拖油瓶呢。”


    “這樣啊!原來也是被男人甩了啊!”


    “哈哈,你這麽一說,我心裏就平衡多了……”


    兩個女人尖利的話語刀子一樣兒隨著風傳到了林晏殊耳中,大腦思維混亂的她置若罔聞。


    在霓裳,因著蘭姐的保護,她從來都是待在六樓單獨的酒水間,從來都不用蘭姐手下這幫風塵的女人接觸。


    清高的她從骨子裏就鄙視這些風塵女,年紀輕輕,有手有腳的,幹個什麽不好,非得把自己的自尊踩在腳底每天陪著各種令人倒胃口的肮髒男人睡?


    林晏殊知道,她雖然幾乎不下那幾層樓,但是下麵樓層關於她風言風語的各種猜忌傳聞不少。


    畢竟人心不古這個現象隻要有人的地方,從來都不是個象。


    左岸咖啡廳裏,鋼琴聲靜靜流淌在裝修複古的大廳裏。


    “我要的東西,順利拿到手了嗎?”


    稍顯冷清的角落裏,身穿剪裁得體白裙的莊筱柔黑色長發披肩,她用手裏細小的羹匙輕輕攪動了下杯裏,褐色的湯汁就在白色的杯裏飛速旋轉起來。


    她很是優雅淡定的啜了口手裏的咖啡。


    “拿到了。”對麵細長眉眼留著卷發大概四十來歲的女人從容的從身側的黑色手提包裏緩緩拿出了一個牛皮紙檔案袋放到了鋪著素雅格子布的圓桌上。


    莊筱柔麵上露出一絲喜色。就在她剛要伸手去摸卻被對麵的卷發女人及時按住了:“筱柔,我可醜話說在前頭,這事兒你二叔不知道,我可壓根什麽都沒做!要不是看在看你長大的份上,我才懶得冒著被江蘭和你二叔發現的風險幫你,你可別到時候全推我頭上,你二叔的脾氣你可是知道的!”


    “我知道了,周姐!我就知道除了我爸和二叔,就屬你最疼我了!我會幫你在我二叔麵前多吹風的,爭取讓他早點娶你回家做我的二嬸的!”莊筱柔莞爾一笑,笑容絢爛美麗,堪比開在春風裏的梨花。


    是人都有弱點。


    對永瀾前老板娘周瑜來說,她背後的弱點就是那個讓她死心塌地無名無份跟了十幾年的男人莊濟川。


    深諳人心之道的莊筱柔從小就生長在一個善於察言觀色的商人之家,七歲起莊仁川和莊濟川就開始有意培養作為獨生女的她,因此家族裏大大小小的宴會也都會帶她出現應酬,到二十歲時,她已經可以遊刃有餘的出現在各型各色的生意談判場上將自家生意做到最大化和利益化。


    耳濡目染加持,加之家族長輩教導熏陶,她那顧盼生輝令人垂涎的的美貌之下也早練就了一雙犀利又極具洞察力的慧眼。


    她可以是備受嬌寵嗬護生長在自家花園烈日裏像羅伊一樣鮮豔明媚性格的紅玫瑰,也可以是吳敏儀眼裏溫柔嫻靜如臨水海棠一樣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兒媳婦理想型。


    可是,她唯獨成不了那個生長在鄉間田野初次見麵讓她感覺像秋草清霜一樣的女人。


    在那個叫餘淮的男人眼裏:那個外表清冷的女人猶如長在山澗清泉晨霧裏的山茶花,純淨美好,不染世俗。


    莊筱柔眼高於頂。


    二十六歲風華正茂的她,身邊圍繞的富家子弟不在少數,可是正式進入交往,他們身上逐漸顯露的不良品行和短板也讓她立馬抽身了。


    得不到的東西總是最好的,也是最具吸引力,最後往往會被最珍惜!


    初次見到外表俊逸英氣,衣品又天成的餘淮,本就是加分項,餘淮沉靜內斂的性子又在不知不覺間顯露出來的紳士風度和無意識顯露出來的疏離感更讓莊筱柔有了征服感。


    如果不是後來林晏殊半路跳出來橫叉一腳,她可能已經嫁給餘淮,成為餘家的準兒媳了,哪會像現在一樣兒徹底淪為台裏同事茶餘飯後的嘲笑對象?


    雖然是女孩兒,但莊家貌似並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莊筱柔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從來沒有這樣失手過。


    在被餘淮戲耍一番後不痛不癢的拋來一句“對不起!”就想像扔被狗皮膏藥一樣將她扔掉,那是骨子裏高傲的她絕對不能忍耐的。


    那倆人即使再次複了婚又怎麽樣?天下之大,隻要鋤頭揮的好,哪裏牆角愁挖不到?


    她莊筱柔即使得不到,也要讓害她尊嚴掃地的那女人掉進糞坑,她倒要看看餘淮,麵對髒了的心愛女人,他會作出什麽樣有意思的反應來?


    如果突然間被他知道自己的老婆和前任睡在一起會不會比吃了蒼蠅還惡心?


    想到這些,莊筱柔心裏很是刺激又滿是期待。一抹微笑隨之浮上她的麵容:“那個叫小覃的女孩兒呢?她嘴巴夠嚴實嗎?”


    “放心!她本來就是我的人,當初永瀾關閉才從永瀾出來去的對麵霓裳。”周瑜成竹在胸淺笑:我辦事你難道還不放心?”


    “那倒不是!隻是你得讓她盡快離開霓裳,走的越遠越好。”莊筱柔貌似不大放心,漫不經心間已經掃了一眼周圍。


    “別擔心!”周瑜淡定開口:“我已經給了她一筆錢,讓她盡快辭職去別處幹了。”


    天,像被捅了個窟窿,也像有無盡委屈的眼淚,瓢潑的大雨洋洋灑灑總也不肯停歇。


    渾身濕透的林晏殊失魂落魄的走在雨裏狼狽不堪。


    路過的奔馳濺了她一身汙水,她也後知後覺,此刻她甚至連罵那司機一頓的欲望都沒有。


    她想,如果可以心無旁騖馬上去死的話,她會不假思索的去,可是她是個媽媽,慕淮還小,一手帶大孩子的她甚至連死都不能做到心無牽掛。


    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主動跟餘淮開口坦白這件事。


    她想過後果:餘淮如果知道,她可能這次就真永遠就失去他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很可能接下來,她的婆婆吳敏儀就會過來堂而皇之的從她手裏帶走慕淮了。


    畢竟,這麽多年來,婆婆吳敏儀和餘歡一直都不喜歡她!


    擱古代,已婚的她和唐澤酒後亂性睡在一起的行為是會浸豬籠的。


    盡管現在這個社會出現太多已婚男女之間忘記道德底線相互約炮互撩做出離經叛道背叛家庭的事情,可是保守又恪守道德底線的林晏殊自小因為經曆母親李春華出軌被抓那一幕就從骨子裏深惡痛絕“出軌”這條高壓紅線。


    如今她實在是無法原諒這件事再重複發生在自己身上。


    “千萬不能承認……”


    “打死都不能讓他知道……”


    “傻子,你到底還想不想要他和慕淮了?”


    林晏殊耳邊不停回蕩著江蘭囑咐她的話。


    天暗沉沉的,黑雲壓頂,像巨獸張著大嘴一隨時一副要吃人的樣子。狂風將綠化帶裏的樹葉吹的滿天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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