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知了——知了——知了……


    煩躁的夏蟬鳴叫著發出了專屬於夏天的信號。公路上黑色的瀝青路已經變得模糊、扭曲。


    天空的雲潔白無瑕,蔚藍的天空看起來就像一片汪洋大海,灼熱的太陽不斷炙烤著大地,像是要煎熟地球上每個有生命力的生物。


    這天晏殊在一樓包房大廳裏抽空培訓服務員餐桌上的禮儀跟各種餐具擺台,一個黑影搖晃著突然就從門口搖過去了。


    那女人速度很快,但是穿衣打扮跟背影很熟悉,晏殊知道是小姨李春玉。


    晏殊感覺小姨今天走路的步子有點不穩,以為她不舒服了,叮囑了一番服務員自己先練習下她就跟了出來。


    “小姨,你今天不舒服麽?”她打量著春玉擔憂的問。


    “我——有事出去一趟,沒事,可能是昨晚沒睡好,你忙你!”春玉雙眼無神,蒼白的唇間沒有什麽血色,語氣也極其無力,說完她就軟綿綿的走了。


    林晏殊看著小姨憔悴虛弱的樣子感覺很不放心就遠遠的跟在了春玉後麵。


    最近,她常常在夜裏聽到小姨跟姨父羅京生房間似乎有吵架的聲音,但那畢竟是小姨夫妻間的事,她作為一個外甥女又是一個小輩怎麽好意思過問這種事?


    說到這個姨父羅京生,他跟勤勞要強的林春玉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這個出生在街道的痞子長的高大魁梧,梳著高平頭,一雙炯炯有神的濃眉大眼,日常頭發常常梳的鋥亮光滑的似乎連蒼蠅站發梢都停留不下去。


    他是個講究的人,每天要睡到日上三竿,出門時皮鞋也擦的發光發亮。


    家裏大大小小的事羅京生基本上不會過問,他最關心的就是每天出門老婆李春玉會給他多少錢。對他來說,以前剛結婚的光景跟現在的生活在他眼裏除了這裏這棟房子跟城裏的幾套房子、商鋪、在他這兒沒什麽區別跟誘惑力。


    他要的是——女人。那些豐滿的、白皙的,有著玲瓏身段會在他身下嬌媚呻吟的年輕少婦。


    近些年,家裏生意越來越好了,錢包也越來越鼓,李春玉給他錢的手筆也越來越大了。


    李春玉走了很久,從東邊自家茶樓一直走到了街邊最西頭。她走的很慢,步子像駕雲,終於停在了一家理發店麵前。


    “張靜雲,你給我滾出來!”清了清嗓子,春玉開始故意大聲嚷嚷。


    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很多遊客也因為好奇心驅使停下腳步也想趁機看個熱鬧。都說農村自古以來就有潑婦罵街的由來,今天親眼見證下不是更有論證性?


    “我出來了怎麽的?有屁就快放!店裏還有這麽多客人排隊等著理發呢?”理發店老板娘張靜雲扭著水蛇腰走了出來。


    她兩手交抱昂著頭看著門外的李春玉眼神裏滿是不屑。波浪卷的頭發、黑色的指甲、火焰一樣的紅唇,張靜雲就像是搖曳在烈日炎炎下的火紅玫瑰花。


    “排隊?對!是要排隊的!讓天下所有男人都領教下你張靜雲的床上風采,拜倒在你的裙子下才是你的夢想,也是你一直最驕傲、自豪的事嘛!”小姨春玉字字嘲諷,盡顯毒舌風采。


    “李春玉,嘴巴給我放幹淨點!你不守著你那個破茶樓,突然來老娘地盤上抽什麽風?”張靜雲一聽這話立馬吼起來,一張覆蓋著濃厚粉底的臉怒色浮現額頭上青筋暴起。


    “這就急了?氣了?嗬嗬!”


    ”我這才說到哪兒跟哪兒呀你就氣急敗壞了!昨晚半夜兩點你不是還跟我家羅京生討論著你家男人床上能力不行,你倆一個月就幹那麽一兩次麽?”


    “忘了?”李春玉故意笑得一臉戲謔接著又高聲喊道:


    “前天晚上你倆在廣場上停車場裏顛鸞倒鳳不做的挺嗨嗎?今晚又要要?看來一個男人是滿足不了你這個當代“潘金蓮”的,你身上那個草地是一刻也不能閑著呢。”


    “大家注意啊!現在除了店裏正排隊的男人,十裏八鄉的鄰居還有沒有人願意來照顧下張靜雲的身子啊?有想來的盡管來,我李春玉替男人們來出這個錢!”


    李春玉這一嗓子吼下去完,店裏排隊的男人臉色各異,有紅著臉的、有一臉懼怕神色的。剛剛還滿滿一屋子排隊等待理發男人立馬作鳥獸散跑光了。


    林晏殊驚呆了!她第一次見到小姨滿口汙言穢語,第一次見到小姨如此的不在乎自己形象在大庭廣眾撒潑。


    但是她突然明白了《紅樓夢裏》有一場戲是賈寶玉氣勢洶洶的對著老嬤嬤發火,他有了關於“女孩婚前是璀璨珍珠,等結婚了、老了、一個個舉止粗俗就成了魚目死珠“這類言論的前因後果了。


    她理解小姨的心情。


    《紅樓夢裏》賈寶玉隻會一味的站在當時他的立場、他的角度來看待問題。他不知道每個女人婚前都是心思單純、光華奪目的年紀,後來經過時間考驗跟俗世得“煙火熏燎”才會變得麵目可憎了。


    眼見著街道樓上窗口趴著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街道門口圍觀的群眾也越來越多了,晏殊趕緊走過來想拉走小姨,但春玉掰開了她的胳膊。


    林晏殊覺得有些事不說出來大家都還能有點顏麵,一旦鬧騰起來都會顏麵盡失成為小鎮茶餘飯後的談資。小姨畢竟在小鎮上居住以後要做生意,不能任由她這樣鬧下去。


    李春玉的目的很簡單,她就是要鬧!鬧到她張靜雲待不下去!她要讓整個鎮上的人唾沫把那個賤人淹死。她倒要看看誰以後還還敢來這個婆娘這兒照顧她的生意!


    目的達到了,李春玉也滿意了!


    以後隻要那個賤人張靜雲敢開門她就每天來鬧!反正店裏有晏殊在!眼下罵爽了,氣也出了,她就打算跟著晏殊回去了。


    “你這個殺千刀的老女人!我跟你拚了!”眼見自己的名聲完了,臉也丟盡了,客人還跑光了,張靜雲也索性破罐子破摔跟李春玉撕到底了。


    她箭一樣從後邊衝上來抓住要離開的晏殊跟李春玉。


    張靜雲突然從後邊衝過來抓住了李春玉的長發。沒有準備的李春玉被一下拖倒在地。


    晏殊眼見小姨吃虧了就跑過來掰張靜雲的手。張靜雲吃痛剛一鬆手,機敏的李春玉就瞅準時機跳起來抓住了張靜雲的波浪卷發按著她的頭開始捶打她的背。


    “啊……啊……。”張靜雲叫的很是淒厲悲慘。


    到春玉根本沒打算放過這個賤女人!下手越來越狠。


    “春玉,加油!對!你就抓那個騷貨的臉”!


    “背後!小心背後!”


    “看她以後還怎麽勾引人”!


    “我呸”!


    “哎呦,我的天!真是活久見了,都說男人打架下手狠,這女人打起架來更猛!更不要命!”


    嘖嘖嘖!


    ……


    隨著女人陣陣淒厲的慘叫聲跟周圍助威幫腔看熱鬧的聲音,李春玉跟張靜雲相互攻擊的力度也越來越大了。


    在二人的撕扯中,林晏殊拉架時胳膊、手上也被不小心抓傷了,她清麗的臉頰上也被抓了幾道深深的血印,周圍的皮膚都有些微微翻皮了。


    剛,她故意拉了偏架!


    雖然明麵上她兩邊拉架,但有私心的她瞅準時機硬拽著這個騷女人胳膊拖著她。


    小姨李春玉瞅準時機順勢就重重給了張靜雲臉上幾拳!


    林晏殊生氣!這個女人搶了姨父的男人,讓小姨打幾下出出氣怎麽了!她林晏殊平生就最恨這種男盜女娼的人,她要讓張靜雲知道幹了見不得人的勾當是要遭報應的。


    估計張靜雲剛剛感覺已經明顯感覺到晏殊是故意拉偏架,所以氣憤下對著自己的臉下手的。


    “李春玉,你還不嫌丟人!給我馬上滾回家去!”


    羅京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這兒了,他突然從人群裏衝上來瞪了眼晏殊後他用力拽走了妻子李春玉。


    晏殊垂下頭摸了摸疼痛的臉頰,剛一抬頭就看到了人群中餘淮正目不轉睛得盯著她。


    他真的很好認!一米八幾的個子,一眼望過去,自然是人群中鶴立雞群的所在。


    “掃興!才看的剛起勁!這就結束了”!


    “沒什麽好看的了!散了散了”!


    窗上看熱鬧的腦袋漸漸縮了回去,周圍的人漸漸散了。


    餘淮並沒有走,他徑直朝著林晏殊走來:“你竟然打架?”


    “臉受傷了?疼不疼?”他看著林晏殊的臉語氣輕柔。


    “廢話!換你試試!”林晏殊有些氣又有些好笑。


    哪有被指甲挖到肉裏不痛的?


    “走吧,上車!帶你去碼頭那兒清理下,那兒人少,不會有人看到你這個樣子!我一會先去給你買點棉簽跟碘伏消毒!”餘淮見她不動就直接拽著她胳膊往車邊走。


    “我等下自己會買,男女授受不親,你離我遠!”林晏殊拒絕。


    “藥店在街道正中心,還要走好一段路,除非你想更多人看到你這張掛彩的臉。”


    林晏殊怔住了。餘淮沉默內斂就算了,說話還要這麽冷?


    為什麽他對自己說話幾乎都是針針見血?一針就能紮中她的要害?


    跟他認識是不久,但餘淮每次看她的眼神都讓林晏殊害怕。餘淮他那雙眼睛每每定定得看向她時,他似乎一眼就能看穿直抵她心底的秘密和情緒。


    林晏殊感覺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自在!她的心裏就像一個封閉的世界,從小她就自己上了一把不輕易打開的鎖,她的世界一直都隻有黑暗跟孤寂。


    這些年,她習慣了黑暗,也不再希望有人進入內心打擾,她很討厭餘淮這種眼神。


    “林晏殊,咱們雖說認識時間不算長,但好歹算是相親過了,目前雖然不是情侶也算是朋友吧?你就這麽忌憚跟我相處?”餘淮看著她眉宇微揚。


    “怎麽?——怕以後控製不了自己的心?”餘淮將巧玲姨教他的那套“男人要臉皮厚”的言論拿出來曆練了。


    “忌憚?你太高看自己了!”林晏殊一聲冷笑。


    這人還真是自大!


    “既然不是,那就走!”餘淮調侃般看向了林晏殊。


    “走就走。”像是賭氣一樣眉頭一挑,林晏殊就上了餘淮的車。


    碼頭上很安靜,江邊一排垂柳,青色的柔軟枝條在風裏輕輕晃動。幾隻頗有歲月痕跡的黑灰色老木船靜靜的停泊在江水裏,偶爾有白色的水鳥拍打著翅膀穿梭過江麵濺起一片白色的浪花,遠山蒼翠欲滴,綠色的倒影就直映江麵,周圍安靜的隻聽見江濤起伏拍打水岸的聲音。


    “真美啊!林晏殊感歎。


    雖然回家鄉有陣子了,但是她很久沒有這麽安靜的坐下來欣賞下家鄉的美景了。林晏殊舉起胳膊伸了伸懶腰。


    “是挺美!你每天忙著茶樓的工作哪有那個閑情來欣賞這些!”林晏殊回頭見餘淮手上提了透明的袋子,裏頭裝著棉簽和碘伏一類的東西。


    “來,給你把碘伏塗了。可能——會有點痛,你忍著點。”餘淮擰開瓶蓋拿著棉簽開始給林晏殊手背塗藥。


    “謝謝你!但是我想自己來。”林晏殊禮貌性的尷尬微笑在餘淮看來實在是太僵硬、太假。


    見她對著自己伸手,餘淮看著她表情遲疑了下將藥瓶跟棉簽給了她。


    “你今天怎麽會在這裏?也是來看八卦新聞的?”林晏殊一邊抹藥順便問他。


    今天周三,應該是上班時間,餘淮怎麽跑這兒來了?


    “我才沒那麽無聊!禮拜五上邊有領導要過來鎮上視察,我順便過來安排下他周末在鎮上的行程。”餘淮說話的同時看著林晏殊擦藥時她臉上風輕雲淡的,竟沒有一絲表情。


    以前羅伊手上碰破點皮都要喊疼落淚半天。每次麵對著梨花帶雨的她,他每次實在是傷透腦筋逼著自己有十萬分的耐性去哄她。


    她竟然問自己為什麽來?意思她不想看見自己?餘淮聽了心裏一陣失落。


    上次在林晏殊家住過一晚後,他已經很久沒去了。那晚,他看到林晏殊枕頭下邊的照片後,他就打算自己要遠離她。


    盡管李春華跟巧玲姨後來經常打電話讓她去家裏玩、讓他去找晏殊,但他都拒絕了,沒想到今天因為公事在鎮上又恰巧看到她這麽“彪悍”的一幕。


    “在看什麽?我臉上有東西?”林晏殊最討厭別人盯著自己看,何況是一個男人盯著自己看。


    “我在想你擦藥時痛不痛。”餘淮手掌托著下巴看著她口是心非。


    這女孩真好看!受了傷也遮不住俊秀清逸的麵龐,烏黑的秀發在腦後隨意的挽著一個鬆鬆的發髻,白襯衣牛仔褲的她很是清純幹練。纖細的腰肢顯得她整個人更勻稱高挑了,就是背後看起來太清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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