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周五,單慶下班回到家,他看見小區門口擺了幾個花圈。小區裏有老人去世送殯的時候,小區門口也會有人擺花圈。單慶也沒有太在意,連瞅都沒有多瞅兩眼,徑直回了家。


    單慶回到家,單一諾高興地給他開了門,高興地大喊道:“爸爸!”


    單慶抱起單一諾對她說:“想爸爸了嗎?”


    “想!嘿嘿……”單一諾笑道。


    單慶將單一諾放在地板上說:“爸爸得換鞋子了,你自己玩一會兒吧!”


    單一諾兩腳一沾地,她迅速地跑開了。


    單慶換好鞋子,進了屋子,他看見吳美玉和趙子姍兩個人在客廳裏小聲說著什麽。


    單慶問她們道:“我回來了!你們說什麽呢?這麽神神秘秘的。”


    吳美玉小聲對單慶說:“知道你回來了!我和子珊說話呢!你小聲點兒,別讓人聽見。”


    聽吳美玉這樣一說,單慶更加好奇了,他走到吳美玉跟前,笑著問道:“媽媽,你平時說話嗓門這麽大,今天是怎麽了?”


    “你看見門口的花圈了嗎?”趙子姍問單慶。


    “看見了!是不是小區裏又有老人去世了?”單慶說。


    “哪裏是有人去世了?那花圈是人家送給阿六爸爸的,上麵寫著阿六爸爸的名字呢!”吳美玉說。


    “啊?阿六爸爸?他這麽年輕就沒了?怎麽回事啊?”單慶驚訝道。


    “哎呀,他好好的,哪裏沒了?”吳美玉急躁地說。


    “媽,你能說清楚點兒嗎?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單慶問道。


    “唉,是這麽個事兒,阿六爸爸和人家合夥做生意,欠了很多賬,跑掉了。人家債主找不到他,也不知道是怎麽打聽到他家住在這裏,阿六媽媽和阿六爺爺奶奶也不在家,那些人見找不到人,他們就往阿六家的門上潑油漆,又在小區門口擺上花圈。現在整個小區都知道了,阿六家這次可是出了名了。”吳美玉說。


    “阿六爸爸和別人做什麽生意?我以前見他,和他說過話,他看起來挺和氣的。”單慶問道。


    “說是和他什麽親戚合夥開發房地產,他當時見別人賺了錢,他也投了不少錢,他想一口吃個大胖子,沒想到現在行情不好,一下子栽了。”吳美玉說。


    單慶明白了,這又是一起和房地產相關的失敗案例。他這些天在單位聽說不少類似這樣的事情。傳說他們縣裏有個房姐,在市裏買了十幾套房子,還都是大戶型、高檔小區,有和她相熟的人說她自己都搞不清自己買的這些房子有多大,在哪個小區哪棟樓,得翻看房本才清楚。當時很多人都很羨慕她,一時傳為佳話。可事不湊巧,房姐買房沒多久,房價開始大幅下滑,她投資的那些房子貶值厲害,而她買房子的這些錢都是民間融資來的,現在據說她的那些房產已經被法院查封等待拍賣了。


    單慶買的“巴黎春天”小區也差點爛尾,開發商因為攤子鋪得太大導致資金鏈斷裂,雖然房子已經基本建好了,但現在開發商沒有錢投入,小區電力配套未接入小區,消防驗收未過,無法辦理竣工備案,現在也得延期交付了。


    “時代的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單慶聽了阿六爸爸的事,唏噓不已。


    “媽,這些事兒你都是聽誰說的?”單慶問吳美玉。


    “小區裏都悄悄傳遍了。”吳美玉說。


    “你這兩天見到阿六奶奶嗎?”趙子姍問吳美玉道。


    “哪裏能見到她?他一家人都不見了,我聽李大眼說,阿六爺爺奶奶帶著阿六媽媽和阿六出去躲躲了。”吳美玉說。


    “這些討債的人也真是過分,他們這樣做是犯法的,阿六家怎麽不報警啊?”單慶義憤道。


    “他家人都不敢出來了,還報什麽警?我今天和李大眼去看阿六家了,他家門上被潑了紅漆,濺得到處都是,地上、牆上都有,和血似的,看著都覺得瘮人,和他家做鄰居也是倒了血黴了。”吳美玉說。


    “媽,你別這麽說,阿六家也不想這樣啊?阿六爸爸之前欠債,阿六媽媽知道嗎?”趙子姍問。


    “那誰知道?現在又見不到阿六奶奶的影子,李大眼和阿六奶奶最好了,哪天我見到她,問問她。”吳美玉說。


    “你問什麽啊?別問了,這又不是什麽好事?你問那麽多,人家得說你八卦。”單慶說。


    “我哪裏八卦了?我是關心他家。唉,你別說,阿六爸爸看著挺老實的一個人,怎麽膽子這麽大?借那麽多人的債,現在還不起了,以後該怎麽辦啊?阿六爺爺奶奶本來都看不起他,嫌棄他家是農村的,窮,這下子他更難了。”吳美玉替阿六爸爸擔心道。


    “我看阿六爸爸人長得挺好的,性格也和善,阿六媽媽胖的和球一樣,論人材,阿六爸爸配得上阿六媽媽。”單慶說。


    “人材好有什麽用?又不能當錢花,當飯吃?阿六奶奶嫌他家沒有錢。”吳美玉說。


    “要是他有錢,他還找阿六媽媽嗎?也不會倒插門了吧?”單慶說。


    一旁的趙子姍聽著吳美玉和單慶都替阿六爸爸感到不平,她說:“知人知麵不知心,我們和阿六家人又不熟悉,也不知道這裏麵的內情,出去別亂說。”


    過了一個多月,阿六家的事情慢慢平息了下來,吳美玉接單一諾放學後在小區裏玩,她看見阿六奶奶又帶著阿六出現在小區裏。


    吳美玉主動走到阿六奶奶跟前,和她打招呼道:“阿六奶奶,好長時間不見你了,你去哪裏了?”


    阿六奶奶聽見吳美玉問她去了哪裏,她麵露尷尬地回答道:“哦,沒去哪裏,出去走親戚去了。”


    吳美玉笑著說:“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暫時不走了!阿六還得上學,不能缺課!”阿六奶奶說。


    吳美玉還想問阿六奶奶話,沒等她開口,阿六奶奶突然和她說:“諾諾奶奶,我得帶阿六回家了,以後再在一起玩啊!”


    阿六奶奶說完,對在不遠處和單一諾一起玩的阿六說:“阿六,回家了!”


    阿六聽見他奶奶喊他,向他奶奶這邊走了過來。


    “你們這就走啊!不再玩一會兒了?”吳美玉笑道。


    “不玩了,不玩了,家裏還有事。”阿六奶奶邊說邊拉著阿六往家裏走去。


    吳美玉目送著阿六奶奶和阿六祖孫倆離開,她去找單一諾,打算帶她回家。


    “諾諾,咱們也回家吧!”吳美玉對單一諾說。


    單一諾坐在健身器材太空漫步機其中一個腳踏上,把腳踏當搖籃一樣前後晃著,她不情願地對吳美玉說:“奶奶,我還想玩一會兒。”


    “沒人和你一起玩了,阿六都回家了,咱們也回家吧?”吳美玉勸單一諾道。


    “奶奶,什麽叫離婚啊?”單一諾一臉迷惘地望著吳美玉問道。


    “你說什麽?離婚?誰離婚了?”吳美玉問道。


    “剛才阿六說他爸爸媽媽離婚了,他還說小區裏的人都在笑話他家。”單一諾說。


    “哦!”吳美玉明白了,她沒有回答單一諾的問題,說道,“諾諾,我們先回家吧!回家奶奶給你做好吃的。”


    單一諾站起身,她和吳美玉一起回了家。


    過了幾天,單一諾去上學了,吳美玉在家無聊,她主動找到李大眼,向她打聽阿六家的事。


    李大眼毫不避諱地對吳美玉說:“阿六爸爸媽媽是離婚了,不離也不行,那些人老是來騷擾他們,這日子沒法過。”


    吳美玉不敢相信地說:“真離婚了啊!阿六爸爸看著人挺好的,太可惜了!”


    “我和你說實話,你別往外傳啊!”李大眼小聲說,“阿六爸爸媽媽雖然離婚了,其實私下還在一起,他們這樣是為了躲債。”


    “阿六爸爸欠了多少錢啊?阿六爺爺那麽有錢,不能替他還嗎?”吳美玉說。


    “聽說欠了三十多萬,他倒想指望阿六爺爺給還,阿六爺爺不願意啊!你別看阿六爸爸人看著靦腆,他不太正幹!他天天滿腦子想著發大財,又不能吃苦,幹什麽都是拈輕怕重,他和阿六媽媽結婚這些年也沒賺到什麽錢,都是阿六爺爺貼補他們。他欠的那些債都是他背著阿六爺爺借的,他信他親戚的鬼話,以為投一個能賺十個,結果栽了吧?阿六爺爺為這個事都快氣死了。”李大眼說。


    “唉,真沒想到阿六爸爸是這樣的人。”吳美玉歎息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六奶奶一直嫌棄阿六媽媽胖、好吃懶做,找對象又高不成低不就,找來找去,沒想到找了這麽一個現世報。”李大眼說。


    “以後阿六爸爸媽媽還能複婚嗎?”吳美玉問李大眼。


    “那誰好說?阿六爺爺說了,阿六爸爸什麽時候還完債,什麽時候再提複婚的事兒。”李大眼說。


    吳美玉笑道:“阿六爺爺還挺當家的,他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他有錢啊!拆遷賠的房子和現在這套房子都在他名下。你前些天不是沒見過他們一家人嗎?他們去拆遷房住去了。”李大眼說。


    “哦,怪不得呢!那他們怎麽又回來了?”李大眼問道。


    “他們在這裏待不了多久了,因為阿六爸爸這個事兒,阿六爺爺嫌丟人,他已經讓中介幫他賣房子了,這幾天正在收拾東西,等收拾完,估計就搬走了。”李大眼說。


    “阿六奶奶一搬走,你和阿六奶奶那麽好,以後想見她也不太能見到了。”吳美玉說。


    “誰離了誰不能活啊?現在都有手機,見不見麵的也不耽誤聯係啊!”李大眼不以為意地說。


    沒過多久,宋彩雲給吳美玉打來電話:“吳姐,你在家嗎?”


    “在啊!”吳美玉說。


    “我得回老家了,你方便嗎?我到你家去一下,我想和你告個別。”宋彩雲傷感地說。


    “啊?”吳美玉一下子沒有緩過來神來,她說,“你回老家?為什麽啊?和兒媳婦吵架了?”


    “唉,見麵再說吧!我現在無家可歸了。”宋彩雲說道。


    宋彩雲給吳美玉打過電話後,沒過一會兒,她乘坐電梯來到了單慶家。


    宋彩雲一見到吳美玉,掩麵哭泣道:“吳姐,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吳美玉趕忙上前攙扶著宋彩雲說:“彩雲,你這是怎麽了?快坐下來,慢慢說。”


    宋彩雲和吳美玉一起坐在沙發上,宋彩雲說道:“唉!這事兒誰也沒料到啊!小魚兒他爸逃跑了!”


    “啊?小魚兒他爸怎麽會逃跑呢?”吳美玉震驚道。


    “他開的那個擔保公司被查了,警察說他是黑社會的,正在到處在抓他呢!”宋彩雲說。


    “怎麽會這樣啊?他是黑社會,你知不知道啊?”吳美玉問道。


    “我也懷疑過,他開那個擔保公司是放高利貸的,和他來往的那些人大都


    身上刺龍畫虎的。”宋彩雲說。


    “就算他跑了,和你有什麽關係?你為什麽要回老家啊?”吳美玉不明白地問道。


    “小魚兒媽媽攆我了,她也沒明著攆,她說小魚兒爸爸一跑,車子也被沒收了,她養幾個孩子都費勁,以後得過苦日子了,她也沒有錢給我了,讓我自己看著辦!”宋彩雲說。


    “就算小魚兒爸爸跑了,還有小魚兒爺爺呢?他怎麽說?”吳美玉說。


    “那個死老頭子現在有新的相好了,我給他打電話,他連接都不接。吳姐,你說我現在還留在這裏有什麽意思?我算什麽啊?就算小魚兒爸爸不跑,我也不能再在這裏待了。”宋彩雲擤了一把鼻涕說。


    吳美玉將茶幾上的衛生紙抽了幾張遞給宋彩雲,她關切地問道:“你這回老家以後有什麽打算?”


    “我給我大兒子打電話了,他讓我回去幫他帶孩子,不要再出來打工了。”宋彩雲說。


    “回去也好!你大兒子在鎮上有房子,你回去也有地方住。”吳美玉安慰道。


    “我不甘心啊!我在這裏付出了這麽多年,現在說走就走了,我替自己虧得慌。”宋彩雲說著,心裏覺得更加委屈,又哭了起來。


    “唉!不甘心又能怎麽樣?你找的那個老頭子也太不是個人了,你給他兒子帶孩子,他在外麵花天酒地,什麽東西?”吳美玉氣憤地罵道。


    “都怪我自己瞎了眼啊!以為找了個靠山,沒想到他和我原先那位是一樣的貨色。”宋彩雲傷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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